滑州城。
这座临近黄河天险的重要关隘,此刻正承受着巨大的军事压力。
城墙上下,宋军将士严阵以待,气氛肃杀。
岳飞和刘衍并肩立于城头,目光如炬地眺望着远方。
滑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仅可以控制黄河防线,背靠相州、大名府等战略要地,更与王彦所部的河北军连成一片,构成了抵抗金军南下的第一道防线。
若滑州失守,黄河天险尽失,金军便可长驱直入,直逼江淮。
“金贼虽然占据了东京,但其主力仍盘踞在开封府周围,尚未大规模南下。”
刘衍指着远方,分析道:“这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他们在等,等我们暴露破绽,或者等我军内部动摇。”
岳飞眼神锐利,接过话头:“我亦有同感,金人如今既已扶植伪朝,便会妄图通过谈判攻势来瓦解我军,只要我等坚守此处,便可牵制金人主力,为陛下和南线争取更多时间。”
说着,岳飞话锋一转:“眼下,金军既然在开封府周围休整,一旦南下,便是我们反攻的机会!此地距离东京不远,若能抓住战机,趁其兵力分散南下之时,伺机收复东京,并非没有可能!”
刘衍表示赞同,点头道:“岳将军所言极是,如今东京由那杜充防守,虽然号称有上万人马,但据情报显示,其中多是当初辽国降兵,被金人编入杜充帐下,用来镇守真定府的,这等乌合之众,杜充又能带出什么精锐来?若有机会,确实可以一战。”
就在两人商议战事之际,一名斥候急匆匆来报:“启禀将军,城外有一自称东京伪朝的使者,求见岳将军与刘将军。”
岳飞和刘衍对视一眼,眼中皆是了然。
金人的政治攻势,果然来了。
使者被带入城楼,环视了一周附近环境,见防守严密,不由心中一沉。
与岳飞和刘衍见礼后,使者这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宣读起来。
信中先是大肆宣扬金人“仁义”,扶植赵佶复位“顺应天命”,接着便开始许诺高官厚禄:
“……岳飞将军抗金有功,素有威名,皇帝陛下闻之甚悦,特此下诏,册封岳飞为枢密院副使,兼任殿前司殿帅,统领天下兵马!”
“刘衍将军镇守滑州,功勋卓着,亦特封为禁军都统制!只要两位将军识时务,归附东京,便可保富贵长久,享用不尽……”
使者宣读完毕,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将任命诏书双手奉上。
“哼!”
岳飞冷哼一声,拂袖打掉任命诏书,脸色越发阴沉,眼中怒火涌动。
“岳飞,你大胆!这可是陛下诏书!”使者惊怒道。
“放肆!我岳飞乃大宋忠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岂能受那伪朝册封?!”
岳飞厉声喝道,声如洪钟,震得使者身形一颤。
他指着使者,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那赵佶,不过是金人手中的傀儡,有何资格册封我等?秦桧这等奸佞小人,竟敢勾结外贼,分裂我大宋,认贼作父,简直是数典忘祖,天地不容!”
岳飞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伪朝的招降,昂然立于城头,目光如剑,直刺使者。
“你且回去转告秦桧和那伪帝!”
岳飞的声音回荡在城楼之上,正气凛然道:“莫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当汉奸,勾结外敌,出卖大宋利益,绝不会有好下场!待我大宋天兵北伐之日,便是尔等奸贼授首之时!”
刘衍虽然没有岳飞那般激烈,亦是面色沉毅,眼中透露出与岳飞同样的坚决。
他站到岳飞身旁,以示支持。
使者何曾见过如此浩然正气之人?
被岳飞的气势所摄,吓得面如土色,浑身颤抖,再也不敢多言,生怕被岳飞拔剑给砍了,遂连滚带爬地离开了滑州城。
......
东京开封府,政事堂。
秦桧听完使者带回来的报告,脸色阴沉如水。
原本以为,以岳飞的军功和抱负,必然难以抵挡高官厚禄的诱惑。
没想到他竟如此不识好歹,还出言侮辱自己!
“匹夫!顽固不化!”
秦桧猛地一拍桌案,怒骂道。
但又很快便冷静下来。
军务终究不是他所能完全掌控的,他的职责是政治招降,而非军事行动。
岳飞招降不了,那便先放一放,眼下金军对滑州也暂时无力强攻。
“岳飞不行,还有王彦!”秦桧深吸一口气,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王彦所部同样是河北劲旅,若能招降成功,也可达到同样的目的。
秦桧旋即又派人,带着更为丰厚的条件,前往大名府劝降王彦及其麾下将领。
除了武将,秦桧更清楚,要彻底瓦解南宋的抵抗,分化金陵朝廷的内部,必须从文臣入手。
南宋朝廷中,主和派依然大有人在。
秦桧拿起笔,暗中写信给金陵朝廷中的那些老友、旧识,尤其是他的老师、如今在南京朝廷任中书省参知政事的汪伯彦。
信中,秦桧极力鼓吹金人“仁义”,将完颜宗翰兵不血刃攻占开封,扶植赵佶复位一事,描绘成顺应天时地利、挽救天下苍生的“拨乱反正”。
他字斟句酌,笔锋婉转,用尽了文人的春秋笔法,将金人“以汉制汉”的策略粉饰成“大金皇帝体恤民情,不欲妄动刀兵,故扶植旧宋宗室以安抚中原”的“善举”。
甚至描绘了一幅赵佶复位后,中原如何安定繁荣,百姓如何安居乐业的虚假图景,试图以此瓦解金陵朝廷臣民的抗金意志。
而对汪伯彦,这个昔日恩师,秦桧更是许下了足以令任何人为之动容的重诺:
“……老师若能顺应天意,慨然南归东京,辅佐新君,秦桧愿将宰相之位拱手相让,甘为副手,共谋社稷大计,成就一番千古功业……”
书信写毕,秦桧夫人王氏从旁接过信件,扫了一眼信中的内容,眉头微蹙,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相公,你这般许诺,岂不是要把自己置于人下?他汪伯彦若是真来了,成了宰相,岂不是要压你一头?”
王氏目光锐利,深知丈夫的雄心,这种屈居人下的言辞,实在不像是秦桧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