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喧闹随着夜色的到来慢慢变得寂静,整个街道上只留下星星散散的烛火,俯瞰像是天空上的繁星随意落在人间凡尘之上。
客栈的烛光悄然地将客房之人的倩影投落在窗台之上,烛光像是顽劣小童给坐在桌子前的三人打上了明明灭灭的暖光,烛光柔和却怎么也软化不了他们眉眼的郑重和肃穆。
“谢远之,今日易将军和方副将所言你可看出有何不妥?”
秦朝歌抬眸看向一回来就沉默不言、有所思虑的谢远之,率先打破沉默,认真发问道。
谢远之对上了她的双眸,缓缓道出心中所想:“易将军情绪悲愤之色看起来不似假的,便是我们这些旁人都可以感受到,几乎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可谓恰到好处,可我扶他时感受到他不可觉察地颤了下……”
许破俘一脸疑惑,看了眼秦朝歌又看了眼谢远之,见他们二人脸上的猜疑之色,不以为意地小声嚷嚷道:“你们是怀疑易将军?可是这么多弟兄冤死换做其他人也会悲痛欲绝啊,总不能因为他过于重情义就怀疑他吧。”
谢远之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不想搭理他。
秦朝歌抬手轻轻往他头上一呼,语气无奈又认命地说道:“也不知道刀圣长老这些年教了你什么,脑袋倒是越来越不灵光了。人在一种情绪很强烈的时候往往会沉溺其中对周围事情的感知和反应能力就会减弱。易将军当时被悲愤的情绪裹挟,沉浸于往事,可谢远之扶他之时他却身体不觉察的轻颤了下,那就证明有两种可能,一是他当时在分神,二则是他心虚,不论是哪种都是不该有的。”
许破俘并不赞同他们这么武断的判断,出言反驳道:“仅凭这个小小的动作就说他有问题也太武断了些吧。”
谢远之对许破俘这种一根筋的人很是头疼,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悠悠道:“临走时我问了他玉佩之事。”
许破俘眼睛一瞪圆,诧异地发问:“该不会那玉佩是你故意编出来唬他的?其实根本没有那个玉佩?”
谢远之还是没忍住白了他一眼才悠悠启唇道:“若赠玉一事没有在军中传开,那今日一提不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赠玉为真,只是真正赠玉之人并非赤羽王而这玉也并非作赏识之意,不过真实情况只有易将军、赤羽王和我才知。”
“所以,你一开始就怀疑的并不是易将军行为有问题而是他这个人有问题?”
秦朝歌一直以为谢远之怀疑易将军同暗处那些人有勾结,如今听了他的话,她眼眸一沉。
若是能悄无声息替代易将军又毫无破绽地瞒了这么多年,其身后之人怕是权势滔天,势力深不可测。
许破俘被他们一句句话砸的目瞪口呆,他简单理了一下思绪,所以从一开始谢远之就在试探易将军,步步将他引入他的套子上?
“可是我看易将军的悲愤似要凝成型,不像是假的呀,而且他能在这么多亲兵目光下隐瞒这么多年,这有可能吗?”
“他的神色情绪毫无破绽,堪称完美,可是却也太过完美了就像是做戏一样,每一个神态动作都无可挑剔。从一开始他就悄然搭起来了舞台,我们连同千千万万的兵将都是他戏中之人,李代桃僵不是戏曲中常有的戏码么。”
谢远之饶有兴致地轻笑一声,清冷的眼底浮起讥讽之色,像是蓄势待发的黄雀讥笑自作聪明的螳螂,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秦朝歌自觉不妙,担忧地开口道:“那真正的易将军难道已遭遇不测?”
“不,赌局还未胜之前,赌徒是不会拿出全部筹码的,他见惯世态炎凉,阴谋诡计自然也深谙这个道理。”
“那我们何时拆穿他的假面,将真的易将军救出?”
许破俘发现这出去一趟,他遇到的尽是些弯弯绕绕的事,实在让他的脑子有些负荷不过来,或许改日真该寻三城主恶补下了,省得整日让他有种无力的挫败感。
“再过两日,唯有最了解易将军之人亲自揭穿他的假面才最为可信。”
......
将军府内,易胜军慕然起身,眸光沉沉,脸色铁青地听着手下回禀。
“将军,我们派去接老爷和夫人的人联络不上了。”
“什么!可有派人去打探消息?”
“方副将已经第一时间安排人去寻了,只是这几日风雪大路不好走恐有耽搁。”
“不行,你同我备一匹快马,我要亲自去寻!”
易胜军眼眸一沉,焦灼地吩咐而后便要出门寻人却被那手下一把抓住衣袍。
“将军您不能擅自出城呀,若让有心之人知晓那就不妙了,将军您放心,我们定会将老爷夫人给将军完好无损地寻回的,将军且在邑城安心等着便是。”
那手下朗声承诺道。
“不能侍奉双亲膝前已是不孝,而今双亲失踪,我却只能干等着,我实在是枉为人子啊!”
易胜军整个人都颓败了下来,眼眸尽是凄然,他目光落在眼前之人身上,语气近乎哀求:“我的双亲便拜托你们了。”
“将军放心。”
小兵郑重朝他一拱手承诺,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