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所做之事,陈尚书早已知晓了,心中却并未在意,毕竟这文武百官大半都是他的党羽,区区一个柳太傅能翻得起什么风浪,可当他见到那位许久不出席朝会的太师申秉挚立于百官之上时,心中一震。
太师申秉挚是两朝帝者之师,在文武百官中享有极高声誉,启明帝登基后他就基本退于幕后,非极为重要的场合不会出席,今日却一反常态出席朝会就连启明帝都惊了,连忙唤人赐座。
“太师今日出席朝会可是有要事相禀?”
座上天子不形于色,沉声恭敬询问道。
申秉挚座上侧身拱手,回禀道:“回禀陛下,老臣今日出现在朝中只为解惑。”
话一出,文武百官皆是一愣,眼眸中满是疑惑不解,慎王和陈尚书朝服下的手蓦然收紧,黑眸沉了下来。
“解惑?太师腹载五车、博览古今有何疑惑之处须从朝中寻解法?”
皇城万事岂能瞒过天子,可他语气淡淡似在真不明地开口发问道。
申秉挚自嘲一声,叹了口气道:“老臣已许久未出席朝会,未接触这朝中之事了,想来也是跟不上这时光迭代了,以旧制看今朝到底适不适用了。”
太师的话一出,不知情的人一脸疑惑,知情之人暗自吸了口冷气,慎王的党羽更是后背冷汗涔涔。
皇座上的九五之尊冷眸扫视了座下的文武百官,一股沉沉的威压之气像是一块巨石压在一众朝臣的身上,压得众人只敢轻声喘息,半晌才听他沉声询问:“太师说得朕都糊涂了,还请太师明示。”
“启禀陛下,昨夜老臣与柳太傅在府中下棋探讨朝政之事,还未曾尽兴便见柳府小厮前来禀告说是慎王殿下带兵围了太傅府,既无证据又无搜查令,仅以搜查反贼之名就将太傅府搜了个底朝天,故而心中疑惑如今朝廷抓人是否都已删繁就简到这般了。”
“哦——还有这等事?”
启明帝黑沉犀利的眼神落在谢展元身上,像是一把利剑将他上下刮杀一通,冷眸满是审视,不怒自威,在他遍体生寒之际又将目光投向柳太傅身上,沉声道:“柳爱卿,你且细细道来。”
柳甄海往前两步,躬身拱手,从怀中掏出柳菡儒所写的奏章,恭敬道:“启禀陛下,正如太师所言,慎王殿下不顾小女再三劝阻硬闯老臣府中搜查,丝毫不顾忌太傅府女眷的清誉,若是阻拦慎王殿下就要将窝藏反贼的罪名按在我太傅府头上!此奏章是小女所写道出了各个原委,还望陛下为老臣做主。”
启明帝身旁的苏大监会意接过奏章恭敬呈上给启明帝,启明帝目光落在奏章上,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大手一挥,奏章摔到慎王跟前。
“好啊好啊!无搜查令带兵强闯太傅府,不顾柳府大小姐的规劝,硬闯柳二小姐闺阁毁损女儿家清誉还让人受了惊被梦魇缠身,朕怎不记得给了你那么大的权力!”
谢展元躬身向前,沉声辩驳道:“父皇,此事是儿臣思虑不周,儿臣此举也是为了早些抓住那叛贼,唯恐他手中机密落入敌军手中。”
一旁的陈尚书见状也赶紧出来帮腔道:“陛下,慎王殿下也是抓人心切,初心是好的,还望陛下体察慎王殿下一片忠君爱国的赤诚之心,从轻处罚。”
柳甄海可不饶了他,声音悲戚地控诉道:“抓人搜查也该列明证据出示搜查令吧,若是都空口白牙说一通就硬闯,那朝中典例法度岂不形如虚设,老臣是陛下亲封的太傅皆如此,若换做其他平民百姓岂不更甚!”
陈尚书党羽的一武将,出言呵斥道:“柳太傅,我们就事论事你莫要胡扯!”
“柳太傅不过是照实启奏何来胡扯,慎王殿下不顾情面皇恩强横闯府的作为,太傅也不过是合理推测有何不妥,难道拉在裤子不是拉,非要掉在地上让人见着才算是窜稀么。再说不也没搜出反贼来么,这不就是空口白牙么。”
“爱国忠君之心固然是好,可一切都该有章程法度才是,若人人皆论初心不论礼法那岂不是天下大乱,秩序颠覆?”
本来朝中中立的文臣心中虽不满慎王的行为但并不打算站出来,可见太师都亲自入朝堂为柳太傅撑腰,他们也多半受过太师恩泽便也站了出来。
“你!”
武将善舞刀弄枪拳脚功夫,论嘴皮子自然说不过文臣,被噎得只能吹胡子瞪眼,心中骂娘又不能骂出来,一口气憋在胸膛不上不下。
奶奶的,朝堂不能说粗鄙之语,可这些握笔杆的文臣那一张嘴皮子能将人说得气个半死偏生还发作不得!
慎王一派文臣知道慎王理亏又忌惮申太师不敢出头同他们辩驳,恐将自身也搭进去。
“那时候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正如行军打仗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慎王殿下所为也是情有所原。”
“潘将军倒是糊涂了,如今是在朝野论的是治国,怎能将行军打仗混为一谈,再说了,慎王殿下司管武将衙门之事又如何不知流程法度,便是再急也不该做出知法犯法之事。”
他这一番话下来,怼的众人哑口无言。
“臣不过是见不得老臣寒心,这才就事而论,仗义之直言,若是不小心冒犯诸位同僚还请见谅。”
那文臣又朝众人施施然一拜,神色淡然从容。
陈尚书暗暗横了他一眼,还想继续辩驳,便见座上帝王面色沉沉,大手一抬止住了众人的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