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城,老城区。
“清源”茶馆后院那间看似普通的会议室里,气氛与窗外慵懒的午后时光截然不同。
厚重的隔音墙壁隔绝了市井的喧嚣,只有仪器低沉的运行声和空调细微的风声在室内流淌。
空气中弥漫着新沏的绿茶清香与纸张油墨混合的独特气味。
会议桌中央嵌入的几块显示屏正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
茶馆的“老板娘”,国安部门岛城负责人欧阳燕,正坐在主位,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加密文件。
当她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到推门进来的陈海舟时,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一丝熟稔而又带着公务性的微笑。
“老陈,来了。”
她招呼着,走向旁边的茶水台。
“快坐,我给你泡杯新的,龙井,你最喜欢的。”
陈海舟风尘仆仆,摆了摆手,在外套上随意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拉开欧阳燕对面的椅子坐下:
“别忙活了欧阳,在外面已经灌了一肚子茶水了,再喝这膀胱可要抗议了。直接说正事吧,你亲自召唤,肯定是又有烫手的山芋了。”
欧阳燕也没再客套,坐回位置,将面前那份文件轻轻推向陈海舟,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请你过来,是有两件紧要的事,都跟秦川那小子有关。”
“哦?”
陈海舟身体微微前倾,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他又折腾出什么动静了?”
对于秦川,他总是怀着一份特殊的关切和一丝无奈的头痛。
欧阳燕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吐出信息中蕴含的沉重:
“刚通过特殊渠道收到的消息,秦川的母亲林月娥和妹妹秦小雨,已经安全抵达我们驻旧金山总领事馆,目前处于绝对安全状态。”
陈海舟脸上刚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欧阳燕的下一句话就让他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是,”
欧阳燕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着陈海舟,“秦川本人……却落入了黑影集团的手里。”
“什么?!”
陈海舟猛地坐直身体,脸上写满了错愕与不解。
“这……这怎么可能?他母亲和妹妹都安全了,他怎么反而……难道是掩护撤离时被缠住了?”
欧阳燕缓缓摇头,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显示,情况可能更……诡异。准确地说,他似乎是……自愿落入黑鹰手中的。”
“自愿?!”
陈海舟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他疯了不成?那可是黑影集团!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把人救出来,自己却往虎口里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欧阳燕苦笑着再次摇头,指尖点了点那份文件:
“动机不明。我们的人还在尽力探查。不过,有两点是确定的。”
“第一,这小子在旧金山,尤其是在唐人街,闹出的动静堪称惊天动地。黑鹰集团先后派去围攻他的数百名武装雇员,几乎被他借助当地势力和巧妙布局……全歼了。”
陈海舟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欧阳燕顿了顿,继续说出了更令人震惊的消息:
“第二,在混乱中,他还……顺手把北美新兴帮派‘影帮’的帮主,那位神秘的‘影主’,给解决掉了。”
“他杀了‘影帮’的帮主?!”
陈海舟脸上的震惊已经变成了深深的忧虑,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
“我的老天……欧阳,你应该清楚,‘影帮’可不是简单的本地混混,它背后站着的极有可能是东瀛的山口组!”
“那是群睚眦必报的疯狗!秦川这次惹的麻烦,捅破天了!”
“所以山口组绝不会善罢甘休。”
欧阳燕颔首,语气沉重,“这也从侧面解释了,秦川为何会选择‘自愿’落入黑鹰手中。”
“他很可能预判到了这一点。黑鹰集团背后是‘深蓝议会’,而‘深蓝议会’目前有求于他,需要他活着回去找到第七航道的资料。”
“对他来说,落在黑鹰手里,反而成了一种……另类的保护,一个能让他安全返回国内的‘便车’。”
陈海舟沉默了半晌,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充满无奈的叹息:
“这个混小子……行事天马行空,永远不按常理出牌。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偏偏又能被他蹚出一条路来。”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希冀。
“只要他能保住性命,平安回来,其他的……再从长计议吧。”
“根据分析,秦川应该会很快被‘送’回国内。”
欧阳燕肯定了陈海舟的判断,随即,她话锋再次一转,神色变得异常严肃。
“接下来,是第二件事,也与第七航道有关。我们接到了相关地质勘探部门的正式反馈……关于秦川提供的那个新能源地热井的坐标。”
陈海舟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中的异常:
“坐标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欧阳燕直视着陈海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反馈显示,那个坐标区域……可能存在问题。”
“相关部门的技术团队在接到坐标后,立刻组织了精干力量,动用了最先进的设备,对指定区域进行了秘密且细致的复勘。”
“结果……没有发现任何具备工业开发价值的地热异常显示。”
“而且,记录显示,数年前我们的一支勘探队也曾在那片区域进行过常规勘查,当时得出的结论也是……‘无显着地热资源’。”
陈海舟愣住了,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像是在消化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秦川发现的、他父亲秦振海用生命保护下来的第七航道资料……是假的?”
“这种可能性……目前来看,非常大。”
欧阳燕缓缓点头,语气带着审慎。
“我们相信秦川不会,也没有动机欺骗我们。”
“那么,最合理的释释就是,他找到的那份资料本身,就是一个精心设置的……诱饵或者烟雾弹。”
陈海舟背靠座椅,陷入了沉思,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片刻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缓缓道: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对正在岛城上蹿下跳、志在必得的东瀛井辖株式会社来说,无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们投入了大量资源和期望,最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欧阳燕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冷意的弧度:
“不止如此。这对那个向他们,或者说向‘深蓝议会’提供这个虚假情报的内鬼,同样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当期望落空,巨大的损失需要有人承担时,他们内部很可能会……狗咬狗,一嘴毛。”
陈海舟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带着算计的微笑:
“明白了。那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就很明确了。盯紧所有与井辖株式会社,以及与陆副市长有过密切接触的相关人员。”
“利用这次‘假坐标’事件作为导火索和试金石,争取顺藤摸瓜,抓到他们与境外势力勾结、出卖国家利益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