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为御花园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红色。假山之后,晏华清的目光穿透藤蔓的缝隙,如同最冷静的猎手,锁定了那群走向紫宸宫的身影。
那个身着明黄宫装的“替身”,行走间刻意模仿着她的步态,甚至连微微扬起的下颌角度都分毫不差。赵王在一旁躬身引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志得意满。而青黛,那个她曾最为信任的贴身宫女,此刻低眉顺眼地跟在最后,仿佛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随从。
怒火在晏华清胸中翻腾,却又在瞬间被冰封。极致的愤怒化为了极致的冷静。她轻轻抬起手,对身后的十几名精锐做了一个“准备行动”的手势。这些人,是她从尸山血海中筛选出的最后利刃,眼神锐利,气息沉稳,如同即将扑食的豹群。
就在那假皇帝一行即将踏入紫宸宫门槛的刹那——
“咻!咻!咻!”
数支淬毒的弩箭,如同死亡的阴风,从假山方向激射而出,目标并非假皇帝,而是她身旁的几名侍卫!箭无虚发,侍卫闷哼着倒地,瞬间引起了巨大的混乱!
“有刺客!护驾!护驾!”赵王反应极快,一把将那假皇帝拉到自己身后,厉声高呼,脸上却并无多少真正的惊慌,反而闪过一丝“果然来了”的阴冷。
周围的侍卫顿时乱作一团,刀剑出鞘,紧张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混乱达到顶点的瞬间,假山石后,一道玄色身影如同鬼魅般掠出!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目标直指被赵王护在身后的假皇帝!
是晏华清!
她没有使用天子剑,而是握紧了那柄伴随她许久的、曾钉在龙椅上的匕首!寒光一闪,直刺假皇帝心口!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所有人都被那弩箭吸引了注意力,谁也没想到刺客的真正目标如此明确,速度如此之快!
赵王脸色剧变,想要阻拦已然不及!
那假皇帝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向后退去,动作间露出了明显的慌乱和……一丝与“晏华清”身份绝不相符的柔弱!
眼看匕首就要刺入假皇帝胸膛,斜刺里,一道身影却猛地扑了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假皇帝面前!
是青黛!
“噗嗤!”
匕首毫无阻碍地刺入了青黛的肩胛,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素色的宫女服饰。她闷哼一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晏华清,眼中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其复杂的、混杂着痛苦、决绝和一丝……释然的情绪。
“陛下……快走……”她对着身后的假皇帝嘶声喊道,声音扭曲。
这舍身护主的一幕,让周围的混乱都为之一滞。
晏华清拔出匕首,任由青黛软倒在地,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青黛身上停留一秒,依旧死死锁定着那个吓得浑身发抖的假皇帝。
“护驾!杀了她!她是假冒的!”赵王趁机指着晏华清,声嘶力竭地吼道,试图重新掌控局面。
一部分侍卫反应过来,刀剑指向晏华清。而晏华清带来的十几名精锐也同时现身,与侍卫们对峙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假冒?”晏华清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冰冷威仪,在寂静下来的御花园中回荡。她缓缓抬起手,揭下了为了行动方便而罩在脸上的黑色面巾,露出了那张与假皇帝几乎一模一样的、却更加冰冷、更具威严的面容!
“看看朕,再看看她!”晏华清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每一个惊疑不定的侍卫和闻讯赶来的官员、宫人,“看看谁,才更像这大晏江山的主人!看看谁,在面对刺杀时,会像个废物一样躲在人后发抖!”
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真正的晏华清,即便身着便装,手持染血匕首,那周身散发出的、久居上位、杀伐决断的帝王之气,是那个只会模仿形貌、此刻却吓得脸色惨白、眼神慌乱的假货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来的!
“她……她才是陛下!” “没错!是陛下回来了!” “陛下没死!”
一些原本就心存疑虑的侍卫和低级宫人,此刻见到晏华清本尊,感受到那熟悉的威压,顿时激动地呼喊起来,纷纷倒戈,站到了晏华清身后。
局势,瞬间逆转!
赵王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晏华清竟然真的没死,而且还以这样一种方式,如此戏剧性地出现在皇宫中心!他厉声道:“妖言惑众!此人定是蛮族或影阁派来的细作,易容成陛下模样,意图扰乱京城!给本王拿下!”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赵王!”晏华清猛地看向他,目光如炬,“你说朕是假冒的?那朕问你,先帝临终前,除了传位于朕,还单独对朕说了什么?朕登基前一日,在太庙之中,除了告慰列祖列宗,朕还许下了什么誓言?这些,你身边那个‘陛下’,可说得出来?!”
这些都是极其隐秘,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的细节!
赵王语塞,他身边的假皇帝更是眼神慌乱,嘴唇哆嗦,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说不出来?”晏华清步步紧逼,声音越来越高,“因为她是假的!是你们,赵王!还有你,影阁的余孽!”她的目光猛地射向倒在地上的青黛,以及那个假皇帝,“勾结蛮族,祸乱朝纲,意图窃取我大晏江山!其罪当诛!”
“胡说八道!证据呢?!”赵王兀自强撑。 “证据?”晏华清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那封从蛮族首领身上搜出的密信,高高举起,“这就是证据!尔等与影阁勾结,传递消息,引蛮族入寇的证据!还有!”她指向紫宸宫,“那个冒牌货枕下的慢性毒药,试图操控朕神智的证据!需要朕一一拿出来,摆在天下人面前吗?!”
人证(倒戈的侍卫宫人),物证(密信),加之晏华清那无可置疑的帝王气场和犀利的指控,彻底击溃了赵王和假皇帝的心理防线!
“不……不是这样的……”那假皇帝心理崩溃,尖叫着撕扯自己的头发和脸,试图扯下那层面具,状若疯癫,“我不是……我不是皇帝……是他们逼我的……是药……是那个药……”
她的话语,无异于最后的认罪!
赵王见大势已去,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猛地拔出腰间佩剑,竟不是冲向晏华清,而是狠狠刺向了那个崩溃的假皇帝!“废物!留你何用!”
“噗!” 假皇帝的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剑尖,缓缓倒下。
“保护陛下!”晏华清身后的精锐立刻上前,将她护在中心,警惕地盯着赵王和剩余的负隅顽抗者。
赵王拔出染血的剑,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看着晏华清:“就算你回来了又如何?京城九门尽在我手!蛮族大军不日即至!你赢不了!这江山,注定要易主!”
“是吗?”晏华清还未开口,一个清朗而带着疲惫的声音,从宫门方向传来。
只见沈墨和林清辞,在一队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的士兵护卫下,大步走了进来。沈墨手中,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正是负责把守京城西门的赵王心腹将领!
“陛下,”沈墨将人头掷于赵王脚下,躬身行礼,“臣幸不辱命,已与萧震将军里应外合,控制西、南两门,正在清剿残余叛军!林大人亦已持陛下密旨,安抚朝臣,稳定局势!”
萧震也成功了!
赵王看着那颗熟悉的人头,再看看沈墨和林清辞,最后看向被众人簇拥、眼神冰冷的晏华清,他终于明白,自己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哈哈哈……”他发出一阵凄厉的惨笑,猛地调转剑锋,指向自己的脖颈,“成王败寇!朕……不,本王……认了!”
血光迸现,赵王自刎身亡。
御花园内,一时间只剩下血腥味和死寂。
晏华清看着倒在地上的赵王、假皇帝,以及肩胛还在流血、眼神空洞望着天空的青黛,心中并无多少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大战后的疲惫与苍凉。
她走上前,蹲在青黛身边,看着她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睛。
“为什么?”晏华清问,声音很轻。
青黛缓缓转过头,看着她,嘴角扯出一个凄然的弧度,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他’……才是……真正的……皇子……先帝……唯一的……血脉……你们……都是……窃贼……”
‘他’?真正的皇子?先帝唯一的血脉?
晏华清瞳孔骤缩!青黛背后,果然还有人!一个自称拥有先帝正统血脉的人!这就是影阁和青黛效忠的最终目标?!
她还欲再问,青黛却猛地抽搐了一下,口中涌出黑血,眼神迅速涣散——她早已服下了致命的毒药。
线索,再次中断。
晏华清站起身,看着满地的狼藉和尸体,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
内乱虽平,但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他”,以及兵临城下的蛮族大军,依旧是大晏江山最大的威胁!
而她也终于明白,自己穿越而来所接手的,是一个何等危机四伏、内忧外患的烂摊子。
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刚刚开始。
“清理现场。”她转过身,对沈墨和林清辞下令,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静与威严,“安抚百官,整顿防务,准备……迎战蛮族!”
她的目光,投向北方,那里,烽火正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