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背着林舟冲进密道时,他后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昏迷中仍死死攥着半截断裂的玉珏。密道里潮湿的风裹着土腥味扑在脸上,林舟指尖微动,猛地睁开眼——眼前是晃动的火把光,后背抵着阿竹汗湿的粗布衣襟,耳边除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潺潺水流声。
“阿竹,放我下来。”他声音沙哑,刚一开口就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冷气。阿竹连忙停住脚步,小心翼翼将他扶坐在冰冷的石壁边,眼眶通红:“林舟哥,你终于醒了!云汐姐姐和苏砚哥在后面挡墨渊,我们得赶紧往前找汇合的路!”
林舟靠在石壁上喘息,目光扫过密道两侧,忽然注意到前方的石壁上嵌着几块凸起的青石板,石板缝隙间竟透着微弱的光。他强撑着起身,扶着阿竹的胳膊走过去,伸手摸向石板——触手冰凉,表面还刻着细小的纹路,像极了应潮潭边的潮汐纹。
“你看这里。”林舟让阿竹举起火把,火光落在石板的凹槽处,那些纹路竟顺着光斑拼出模糊的图案——是瀑布从崖顶坠落的模样,五折水流蜿蜒而下,最上方两折隐在虚化的光斑里,像藏在云雾中。“这是白云瀑?可我之前看到的只有三折。”
“云汐姐姐说过,白云瀑有‘显瀑’和‘隐瀑’!”阿竹突然想起之前的对话,声音都亮了些,“她说上面两折藏在崖顶云雾里,只有暴雨天才会显形,《应潮谱》的‘瀑飞势’,就得靠隐瀑的水流轨迹才能练成!”
林舟盯着图案最上方的凹槽,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的玉珏残片,忽然将残片贴向石板——玉珏刚触到凹槽,那些光斑突然亮起,隐瀑的图案瞬间立体,仿佛真有水流顺着石壁往下淌,连水珠滴落的光影都清晰可见。“隐瀑显形了!”他心头一震,刚要细看,密道入口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鬼手的嘶吼:“搜!教主说了,挖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找出来!谁先找到,赏黄金百两!”
那声音带着断臂的阴狠,混着刀斧撞石壁的脆响,震得头顶的石屑簌簌往下掉。两人刚要往深处退,就见苏砚从拐角冲了出来,他衣襟上沾着血,手里攥着沈墨留下的短刀,脸上还带着搏斗的擦伤:“快走!他们撞开第一道石门了!”
苏砚说着,突然推着林舟往左侧岩壁走——那里的青石板与别处无异,他却用掌根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狠狠一按:“咔哒”一声,岩壁从中间滑开道窄门,门后是漆黑的石道,水流声更清晰了,“这是我爹生前设的‘石立势’机关,能撑片刻!阿竹,你扶着林舟先走,我来殿后!”
阿竹连忙扶着林舟往窄门里走,林舟回头时,正看见苏砚搬起半人高的石块堵在门口,短刀紧紧握在手里,后背抵着石块,摆出死守的架势。密道入口的石门已被撞得摇摇欲坠,鬼手的声音穿透石门炸开:“废物!连道破门都砸不开?再慢一步,我砍了你们的手!”
刚踏进石道,身后就传来兵刃相撞的脆响——是苏砚在阻拦教徒。林舟被阿竹扶着往前跑,火把光晃得石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后心的伤一阵阵抽痛,却抵不过心里的急:“苏砚哥一个人……”
“苏砚哥懂机关,肯定有办法脱身!”阿竹咬着牙,扶着他转过一道弯,前方突然开阔——竟是个天然石窟,石窟中央的暗河泛着幽蓝微光,而上方的崖壁上,正挂着一道细瀑,水流顺着岩壁的纹路蜿蜒而下,五折轨迹与石板上的图案分毫不差,连最上方两折隐在水汽里的模样,都和光斑映出的一模一样。
“这就是隐瀑!”林舟眼睛一亮,刚要上前细看,石道入口突然传来“轰隆”巨响——石门被撞开了。鬼手的吼声紧随其后,断袖上的血渍蹭在石壁上,格外刺目:“他们在前面!别让他们碰隐瀑的机关!教主怪罪下来,谁都活不了!”
两个教徒率先冲了进来,举刀就砍向阿竹。林舟猛地推开阿竹,伸手去摸腰间的剑,却想起长剑早已坠入应潮潭。千钧一发之际,苏砚突然从石道另一侧冲来,短刀直刺教徒后心,刀刃拔出时溅起一片血花:“快走!我来挡!”
他刚要冲上去,却被林舟拽住:“一起走!”林舟盯着隐瀑下方的暗河,忽然想起“瀑飞势”需借水流之力,他伸手摸向崖壁上的水流,指尖触到一处细微的潮汐纹凹槽——和玉珏、石板图案上的纹路完全吻合。
“按这里!”林舟刚要用力,更多教徒已冲了进来,鬼手握着一把弯刀,独臂撑着石壁跃起,刀光直劈苏砚:“刚才让你跑了,这次我看你往哪躲!”
苏砚侧身避开,短刀却被弯刀磕飞,他顺势捡起一块尖锐的石片,死死攥在手里,大喊:“快按机关!”
林舟不再犹豫,指尖按向潮汐纹。“咔哒”一声,崖壁剧烈震颤,隐瀑的水流骤然变大,在暗河上方织成水幕,石窟两侧的岩壁缓缓向内合拢。鬼手见状急红了眼,挥刀劈向林舟,弯刀擦着林舟的肩头划过,带起一道血痕:“给我拦住他们!”
阿竹突然扑上去抱住鬼手的腿,被他一脚踹开,却死死拽住对方的裤脚,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掉:“林舟哥,快走!”林舟趁机拽住苏砚,往暗河方向退,两人先后跳进河里,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胸口。苏砚回身去拉阿竹,鬼手的弯刀已劈到眼前,好在岩壁合拢的速度极快,刀刃擦着苏砚的衣角砍在石壁上,溅起火星。
三人顺着暗河往前游,冰冷的水流裹着细碎的石子擦过手臂,只听见彼此粗重的喘息与水波撞击石壁的声响。不知在黑暗里游了多久,直到前方的光亮越来越盛,带着潮湿草木气息的风扑面而来,他们才奋力钻出水面——暗河的出口藏在一片茂密的树林边缘,脚下是松软的腐叶土,头顶的枝叶交错成荫,遮住了大半天空。
林舟扶着苏砚的胳膊踉跄上岸,后心的伤口被河水浸得发疼,他抬头望向四周,入目尽是陌生的树木,枝干上缠着不知名的藤蔓,连远处的山影都透着几分生疏。阿竹攥着湿透的衣角,茫然地转动脑袋:“这……这是哪里啊?没见过这样的林子。”
苏砚抹掉脸上的水珠,目光扫过周围的植被,眉头微微蹙起:“我爹的手记里没提过这条暗河的出口,看树木的长势,不像是应潮潭附近的林子。”他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惊得枝叶轻轻晃动。
林舟靠在一棵树干上喘息,指尖摩挲着掌心的玉珏残片,心里虽满是疑惑,却也松了口气——至少暂时甩开了追兵。可这份轻松转瞬即逝,云汐的身影突然浮现在脑海:她独自留在后面挡墨渊,手中只有一把短剑,墨渊手下教徒众多,她会不会受伤?有没有找到脱身的路?他越想心越慌,忍不住攥紧了玉珏,指节泛白:“云汐还在里面……她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阿竹也红了眼眶,却还是强忍着担忧安慰道:“云汐姐姐那么厉害,肯定能想到办法的!我们先找地方躲起来,等安全了就回去找她!”苏砚拍了拍林舟的肩膀,语气坚定:“放心,云汐身手利落,又懂应变,不会有事的。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伤、辨清方向,才能有能力回去接应她。”
林舟点了点头,却仍忍不住望向暗河出口的方向,耳边仿佛还能听见墨渊的吼声,心口像被揪着般发紧。三人相互搀扶着往树林深处走,身后暗河的水流仍在无声奔涌,这片陌生的林子将他们与追兵隔开,却也让他们与云汐断了联系,那份牵挂与担心,像藤蔓般缠在心头,随着林间的风,飘向未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