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逐渐离去,沙地恢复了宁静。秋灵缓缓起身,再次准备投身于训练之中。她稳稳地扎好马步,举起长刀,正欲开始连续斜撇的动作。就在这时,吴四狗悄然站到了她的身后,冷冷地吐出一句:“不知羞耻的女人。”
秋灵并未回头,语气坚定地回应道:“羞耻?在羞耻与不暴露身份之间,我选择不要脸面,也不要暴露。”
吴四狗只是冷冷地凝视着她。秋灵虽未转身,但她心里明白,此刻周围无人,吴四狗才会这般称呼她为“女人”。她猛地挥出一刀,刀身重重地砍进沙地之中。
吴四狗不禁感到诧异,他发觉秋灵这一刀砍进沙地的深度,竟比考核之时更深,已然能够达到刘阳的水准。他面露疑惑,刚吐出一个字:“你……”
秋灵解释道:“我身上有秘密,任何时候都需要保留一丝余力,任何时候都不能被别人看穿。”
吴四狗露出理解的神情。
秋灵继续解释道:“你未曾认真听、认真分析过文玉言被害的起因。她虽女扮男装,却未能摒弃女人的羞耻之心。行为举止间,依旧尽显女性的姿态,这才引起色狼鲁享迪的怀疑。所以,我必须抛弃所谓的羞耻,让自己彻头彻尾地像个男人,才有可能不引起色狼注意。”
吴四狗听后,心中一凛,身上不自觉散发的冷意也消散了些许。
秋灵接着道:“那日,我是故意去调戏陈雷的。进入厕所后,我根本没去看关键部位,我只是看了看他的手罢了。至于这般行事的目的,因为没有女人敢如此做,而我这么做了,他们便会下意识地认为我不是女性。而且,倘若哪天我不慎暴露,你还能说我欺骗了你,我与其他人同样关系暧昧,这样你也好脱罪。”
吴四狗眉头紧蹙,焦急地道:“我能够保护你,可你再这样下去,你的贞洁与名声都将毁于一旦。”
秋灵停下手中动作,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哀伤道:“文玉言遭遇了十三只恶狼,吴大哥你又能抵挡几只呢?何况一旦动手,必定会惊动巡逻的士兵。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什么贞洁,什么名声,我连命都顾不上了,还要那些又有何用?”
吴四狗听了,不禁怒道:“你怎能如此不自爱?”
秋灵缓缓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自爱?我不过是个被抛弃的弃妇罢了。我不愿在临死之前,还遭受一群畜生的侮辱,这便叫不自爱吗?”
吴四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我……”
秋灵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吴大哥,或许是因为我与小妹、禾苗相处融洽,你下意识地将我当作妹妹了吧。但我这妹妹的人生已然没有了希望,我如今只想保留那最后的一丝清白。吴大哥,多谢你一直以来的庇护,可往后我们真的需要保持些许距离,以免连累到你。”
吴四狗听她如此言语,顿时气急败坏地低吼道:“怎么就没希望了?云灵翰不要你,难道就没有别人要你了吗?你又何苦这般作贱自己。”
秋灵苦笑一声,语气却无比坚决:“没有,也不会有。”
吴四狗激动得满脸通红,几乎是脱口而出:“谁说的,我娶你。”
秋灵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吴四狗。而吴四狗自己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但转瞬之间,他的眼神变得愈发坚定。
好一会儿,秋灵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嘴角泛起一丝心满意足的微笑,眼中却隐隐泛起泪花。她赶忙强忍着将眼泪逼了回去,轻声道:“谢谢你,吴大哥。”随后又轻轻摇头,接着道:“不过,真的无需吴大哥如此可怜我。也别因为那日的事,对我负什么责。”
吴四狗焦急地想要解释:“我……”
秋灵赶忙摆摆手,道:“你且先听我说。”
吴四狗无奈地点点头,安静地听秋灵讲述。
秋灵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吴大哥必定很好奇,在没有水洗的情况下,我的裤子为何如此干净吧?咱们同来自一个村,我受伤的事情,你想必是知晓的。”吴四狗默默点头。
秋灵接着道:“但我伤在何处,伤情究竟怎样,你们并不清楚。那日,我意外被刀捅破了肚子。等我醒来,便已丧失了生育能力。”
吴四狗焦急地问道:“什么?这伤能够治好吗?”
秋灵缓缓摇头,继续道:“吴福根在我还于余大夫医馆之时去过那里,他似乎知晓了此事。那日,他便是以我无法生育之事嘲笑我,说我是不会下崽的母猪,我一时自尊心作祟,才突然拔刀,差点让自己万劫不复。”
吴四狗气得大骂:“他就是个畜生,别理会他。”
秋灵神色平静道:“最有可能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的,想必就是他了。所以我一直隐藏实力,无论何时都保留着一丝力气,就等着他出现之时,我能有力气与他拼命。”
吴四狗坚定地道:“我会与你一同应对。等我们返回故乡,我带你去寻更好的大夫,一定能够治好你。”
秋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缓缓道:“治不好的,自受伤之后,我连月事都已不再有,这便上我裤子干净的原因。余大夫当时便说,这伤,即便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不过也好,在边关没了那事反而安全。”
吴四狗依旧不愿相信,固执地道:“不会的,只是余大夫医术不够精湛罢了。”
秋灵眼中满是哀伤,再次摇头:“真的治不好,我腹中生育的脏器都已被取出,真的是神仙也无力回天。”
吴四狗如遭雷击,整个人瞬间愣住,完全不知所措,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脑海中思绪如乱麻,无数念头交织在一起。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做的那个梦,梦里有温馨的家庭,还有一个乖巧的女儿。可如今看来,那个梦就像泡沫一般,轻易地破碎了。倘若秋灵真的丧失了生育能力,他深知以父母的传统观念,根本无法说服他们同意自己娶秋灵,而那个美好的梦,也永远只能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影。
秋灵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吴大哥,我的人生真的已无希望。我来到边关,便是想替他承受这一劫难。我不想回去,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再见到父亲、姐姐。我只想将尸骨埋葬在这边关之地,远远地逃离他们。但我绝不能像文玉言那般暴露身份,否则不仅我会死,还会连累你,连累他,连累家人。我可以是云灵海,可以是陌生男子,但绝不能是秋灵。”
吴四狗缓过神来,急忙问道:“他知道吗?”
秋灵微微苦笑,缓缓道:“我离开之时他并不知晓,如今想必已然猜到了。我趁他和阿姐熟睡之际,偷走了他的征兵令,连夜跑去替他报到。未曾想,报名处竟记录了他的模样,我当场便被识破,还被绑到了柱子上。后来,我通过听他们交谈,以及后续发生的事情,分析出了一些缘由。慕散的兵员尚未征够,但他必须开拔了。他未能认出我是女子,便想拿我充数。一直逼问我的身份,我咬紧牙关不肯吐露,他急得不行,最后无奈为我伪造了一个假身份。又将你和吴福根唤来,强行要求你们承认我,而后便匆忙出发。之后的事情,吴大哥你都清楚了。”
吴四狗听完秋灵的讲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原地。
秋灵察觉到吴四狗的沉默,冷静地对他道:“多谢你,吴大哥。我定会小心谨慎,不让自己暴露身份。吴大哥你也别对我太过关注,我们逐渐拉开些距离,不可引起旁人的注意。对我而言,越融入集体,越显得平凡普通,便越安全。我连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服这样的事都做过了,哪里还谈得上什么贞洁名声?吴大哥莫要执着于此。”说完,她朝着前方走了几步,背对着吴四狗,默默开始训练。
吴四狗的心中仿佛被一块巨石堵住,难受得喘不过气来。他凝望着秋灵孤独而倔强的背影,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这样,时间在沉默中缓缓流逝,一直到太阳即将下山,秋灵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脚往回走去。
吴四狗见状,赶忙追上前去,犹豫了一下,艰难地问出一句:“你爱他吗?”
秋灵脚步微微一顿,声音平静却又透着一丝悲切:“爱,爱到可以为他来此赴死。我选择放弃,选择退出,是因为我没有资格去爱。”
吴四狗听了这话,内心难受至极,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份难受究竟是源于秋灵悲惨的命运,还是因为那个破碎的梦,亦或是对秋灵那复杂难明的情感。此刻,他的心情恰似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不作声,缓缓朝着城里走去,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们各自心中难以言说的苦涩与无奈。
小剧场
秋灵匆忙跑回家,对着莫梵道:“梵儿,我去买花生,那老板竟然骂我是瓜娃子。”
莫梵顿时怒发冲冠:“他竟敢如此?走,找他去。”说完便拿起长剑,气势汹汹地往外冲,边走边问:“爹,你给他钱了吧?”
秋灵回答道:“给了。可我明明给了两斤花生的钱,他却只给我一千零一十五克花生,这不还差八十五克吗?他不仅不给我补足,还骂我瓜娃子。”
莫梵脚步猛地一顿:“爹,一斤是多少克?”
秋灵自信满满:“一千克啊!”
莫梵无奈地直拍额头:“一斤是五百克,老板都多给了你十五克了。还去讨什么说法?”
秋灵一脸疑惑:“一只娃等于一个娃,为什么一斤花生不等于一千克花生?”
莫梵无奈地叹气:“一斤花生干嘛不等于一克花生呢?”
秋灵“啊!”的一声惊叫,急忙转身往回跑:“我多拿了人家一千一十三克花生,我得给人家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