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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黎方凯旋已过去数月。

周原的局势,在表面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偏殿依旧是被刻意遗忘的角落,姬己在永宁暗中输送的物资和持续的精神滋养下,身体虽未完全康复,但已不再如风中残烛,眼神中也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光亮。

她如同永宁所期望的那样,效法“渐”卦之象,深居简出,默默隐忍,将所有恨意与期盼深深埋藏。

而永宁,并未将全部精力投入宫闱暗斗。

她深知,若要真正改变姬己乃至自身的命运,仅靠后宫的小手段是远远不够的。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广阔的平台和更深厚的基础。

她的目光,投向了宫墙之外。

占瑾,这位原身的表兄,殷都中的贵族子弟,在永宁的信任和放手推崇下,展现出了惊人的商业才华和谨慎周密的行事风格。

“易器坊”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小作坊。

它的产品,从最初寓意吉祥的日常用品,逐渐扩展到制作更为精良、蕴含特定卦象哲理、甚至带有轻微药用或安神功能的佩饰、摆件、乃至贵族马车上的装饰符牌。

因其设计新颖、寓意深刻,在经过永宁的“德化”“易化”后,把她与西伯侯推崇的新易学理念相关联,不仅在周原大受欢迎,声名更是逐渐远播。

永宁联合占瑾,借助商队往来,暗中铺设一条隐秘的信息与物资通道。

这条通道,向北,悄然延伸至羌方等周边部族。

周人与羌方关系复杂,时战时和,但民间贸易始终未绝。

永宁让占瑾用通过隐秘渠道获取的精美“易器”、盐铁来换取羌方的皮毛、牲畜,更重要的是,在交易中,收集关于羌方内部动向、与殷商关系的情报。

这些情报经过永宁筛选分析,会通过合适的时机和方式,隐约透露给姬昌或其信任的臣属,既不显得突兀,又能体现价值。

向东,这条通道更是胆大包天般地,悄然触角延伸至殷商王畿。

最优质的铜料、罕见的朱砂、甚至一些殷商贵族喜爱的奢华之物,通过层层转手,被秘密输入周原,成为易器坊高端定制的原料。

而周原的“德化”易器、以及周边部族的特色物产,也被包装成普通商品,流入殷都。

在这个过程中,占瑾利用商人的身份,重金结交了一些殷都的中下层官吏、驿卒乃至某些不得志的贵族门客,编织起一张脆弱却宝贵的信息网。

殷都的政局变动、贵族间的倾轧、乃至商王的最新动向,开始零零星星地传回永宁耳中。

这些跨越疆域的商业和信息活动,风险极高,但收益也巨大。

它不仅带来了丰厚的利润,支撑着永宁在宫中的暗中运作和更广泛的计划,更让她能站在一个更高的视角,俯瞰天下风云变幻。

更重要的是,永宁借助姬昌的赏识和自身逐渐积累的名声,开始有意识地接触周室上层贵族圈子。

她不再仅仅是一个“贞人”,更是西伯侯偶尔会召见探讨易理的“先生”。她参与编撰新易的消息虽未公开,但隐约已有风声在高层流传。

一些对易理感兴趣或试图揣摩西伯侯心思的贵族,开始以请教易理为名,主动结交永宁。

永宁来者不拒。

在与这些贵族的交往中,她从不主动谈论政事,只聚焦于易学。但她解读易理的方式,始终贯穿“德行致吉”、“人事可为”的核心思想,这深深迎合了周人务实、重德的文化底色,也暗合了姬昌的政治理念,使得她的观点很容易获得这些贵族的认同。

偶尔,她也会“无意间”提及易器坊的一些新奇制品,称赞其如何将易理融入生活,陶冶性情。

很快,使用精美且寓意高雅的易器,在周室贵族中成为一种新的风尚,甚至是彰显品味和认同“德治”理念的象征。

永宁顺势而为,通过占瑾,以非常优惠的条件,与几位颇具影响力的宗室贵族和重臣家族建立了“合作”关系。由他们提供部分资金或政治庇护,易器坊则提供技术、管理和销售渠道,利润分成。甚至有些贵族直接将自家工匠派来“学习”,实则也是变相入股。

这样一来,易器坊的利益就与部分周室贵族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些贵族为了自身的收益,也会下意识地维护易器坊的运营和永宁的地位。

永宁巧妙地将自己编织进了周原权力结构的利益网络之中,虽然位置还不核心,却已不再是那个无根无基、可以随意拿捏的小贞人了。

她在一次由某位宗室长老举办的小型易学沙龙上,从容不迫地阐述“革卦”?之理,强调“变革当顺天应人,而非徒恃暴力”,引经据典,见解精辟,赢得了满座赞叹。席间,甚至有位贵族开玩笑地称她为“周原第一贞人”。

永宁谦逊微笑,心中却如明镜。

她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地,以一种这个时代女性极少采用的方式,凭借智慧、知识和商业手段,而非仅仅依赖容貌或裙带关系,在周室的上层圈子站稳脚跟。

她的声望,源于姬昌的赏识,成于她对易理的独到见解,固于她所掌控的、能带来实际利益的经济网络和信息渠道。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姒的眼皮底下,却被后宫妇人的视野所局限,未能完全察觉其深远意义。

太姒或许只看到永宁依旧每日去陪伴那个失势的姬己,只看到易器坊生意不错,只看到永宁偶尔与贵族谈论易理,认为这不过是贞人的本分和侯爷的一点恩宠,并未意识到一张由知识、利益和信息编织而成的网,正在悄然展开,其影响已远远超出了宫墙的范围。

永宁站在自己逐渐扩大的信息版图前,目光沉静。

宫中的困局尚未解开,但她已为自己和姬己,争取到了更广阔的腾挪空间和更丰富的资源。

下一步,是如何利用这些,在不动声色间,开始反击,并进一步推动她那“以德改命”的理念,将其更深地植入周原的肌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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