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胪寺的庭院里,秋海棠开得正艳。包拯站在廊下,看着高丽使臣金富辙带着两个随从,恭敬地跟在司天监少卿身后,消失在月亮门外。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高丽使团以“观摩学习”为由进入司天监了。
“他们说是要学习《宣明历》的推演之法。”公孙策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手里拿着一卷文书,“但下官查过,高丽自前朝起就沿用《宣明历》,何必反复请教?”
包拯的目光追随着那几个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金富辙今日穿着素雅的青灰色儒服,步履谦逊,连背影都透着恭顺。但包拯注意到,他身后那个年轻随从的靴跟上,沾着些许暗红色的黏土——那是军器监后院试验火器时,特有的土壤。
“让他们看。”包拯淡淡道,“让展昭跟着。”
同一时刻,西市暗巷
展昭蹲在屋脊的阴影里,像一只蛰伏的猎豹。下面巷子里,两个日本武士打扮的人正在与几个汴京本地人低声交谈。他们说的是生硬的汉语,夹杂着倭语词汇。
“价钱……好说。”一个武士拍了拍腰间的钱袋,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只要……消息准确。”
他们对面的汴京人谄媚地笑着,递上一卷图纸。展昭眯起眼睛——那图纸的材质,是军器监专用的桑皮纸。
当夜,展昭回到鸿胪寺禀报:“日本武士与地下赌场、私盐贩子都有往来。他们在收买各衙门的小吏,特别是军器监和漕运司的人。”他顿了顿,“有个私盐贩子喝醉后说,倭人出手阔绰,但要的消息都很怪——哪条河道水最深,哪个仓库守卫最松。”
包拯沉默地听着,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击。窗外,一轮残月挂在檐角。
第三天清晨,雨墨带来了更令人不安的消息
她拎着个食盒,像寻常人家的小娘子般溜进值房。打开食盒,里面却不是点心,而是几件精巧的漆器和一个青瓷花瓶。
“东市新开了家‘扶桑阁’,卖的都是日本漆器。”雨墨拿起一个首饰盒,漆面光滑如镜,雕着精细的唐草纹,“这样的工艺,在江南至少要卖五贯,这里只卖两贯。”
她又指着青瓷花瓶:“这是高丽来的,釉色比汝窑差些,但一个只要三百文。汴京的瓷器铺子,已经有三家关门了。”
公孙策拿起漆盒仔细端详,眉头越皱越紧:“这剔红工艺,分明是扬州张家的独门技法。还有这青瓷的釉方……”他转头看向包拯,“大人,他们不仅在偷师,还在用我们的技艺,反过来抢夺我们的市场。”
包拯走到窗前。院子里,藤原清河正在指导几个日本留学生临摹《十七帖》,一笔一划,尽得晋人风骨。不远处,金富辙在与鸿胪寺官员讨论《诗经》,引经据典,丝毫不逊于中原学子。
一切都笼罩在文明交流的祥和表象下。
但包拯分明看见:
高丽使团频繁出入司天监和军器监,学术交流的外衣下,是测绘舆图和窥探火器机密的触角;
日本武士在汴京的阴影里编织着一张地下网络,每一个铜钱都在购买着大宋的机密;
那些精美的漆器与青瓷,如同精巧的毒刺,正在悄无声息地刺入大宋经济的命脉。
“让他们继续表演。”包拯的声音很轻,却带着钢铁般的冷硬,“该我们登场了。”
公孙策会意,从书匣中取出一本《九章算术》:“下官这就去国子监,与高丽使者‘切磋’算学。”
展昭无声地抱拳一礼,消失在门外——他要去会会那些日本武士。
雨墨重新盖好食盒,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去会会那个扶桑阁的掌柜。”
秋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海棠花瓣。包拯站在廊下,看着这座繁华的汴京城。
暗流已经涌动,而猎手,也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