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晌午,日头明晃晃地挂在头顶,晒得人有些发蔫。舒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杨老爹身后,在自家那片长势喜人的西红柿地里穿梭。小丫头眉头微蹙,脸蛋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黏在光洁的脑门上。她正盘算着中午是央求阿奶做凉拌面还是喝点清爽的绿豆汤。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石磊那略带急促的粗犷嗓音:
“东家!小姐!家里来客了,老夫人让您们赶紧回去!”
舒玉和杨老爹同时回头。石磊补充道:“是那位福建的林文敬林先生,又来了!”
林文敬?他不是带着那十坛“天价”西红柿酱南下回福州了吗?怎么这么快又折返回来了?舒玉和杨老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尤其是舒玉,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猜到了林文敬的来意。
祖孙俩不敢怠慢,赶紧往回走。一进院门,就看到风尘仆仆却依旧保持着儒雅仪态的林文敬正站在院中,与闻讯从作坊赶回来的颜氏寒暄。他身后跟着的随从比上次少了许多,只有两个精干的护卫和一个小厮,但眉宇间都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
见到杨老爹和舒玉,林文敬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真挚的歉意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杨公,玉姑娘,冒昧打扰,实在抱歉!林某……实是有要事相商,不得不去而复返。”
将人让进堂屋,奉上茶水。林文敬也顾不上客套,直接说明了来意,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赞叹:
“不瞒杨公,林某此次南下,一路上也存了心思,想试试这西红柿酱在不同厨子手中的能耐。每逢大些的城镇,便寻那有名的酒楼,让厨子用这酱试做菜肴。”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可说来也怪,无论是煎炒烹炸,那些厨子做出来的菜,滋味总感觉差了些意思。要么酸味过于尖锐,要么甜味不够醇和,要么就是酱与食材的融合不够完美,总少了在贵府品尝时那股子浑然天成、恰到好处的风味。”
“到了扬州,林某特意寻了当地最有名的几位大厨,甚至不惜重金,结果……依旧不尽如人意。”
林文敬看向舒玉,目光灼灼,“林某思来想去,问题恐怕并非出在西红柿酱本身,而在于……如何使用它的‘方子’上。”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抛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杨公,玉姑娘,林某愿出高价,买断贵府用这西红柿酱烹制菜肴的方子!”
“买断方子?”
杨老爹握着烟袋的手顿了顿,看向林文敬,没有立刻回应。
舒玉的小心脏也是猛地一跳。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她之前就担心,西红柿酱一旦流传开,相关的菜式被研究出来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第一个上门“逼宫”的,会是合作看似愉快的林文敬,而且来得这么快!
她脑子里飞速运转。这些菜方子,对于即将和王家合作开张的铺子来说,可是核心竞争力和招牌菜式!要是现在就卖断了,自家铺子还靠什么吸引客人?尤其是那些需要西红柿酱调味的特色点心和小食,更是计划中的重中之重。
但林文敬开出的价格恐怕不会低,而且他态度坚决,若是直接拒绝,难免伤了和气,还可能影响后续西红柿酱的销售。毕竟,林家是目前最大的金主。
杨老爹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先生,实不相瞒,这用西红柿酱做菜的方子,我家也正准备用在自家新开的铺面上。若是卖断了,我们自家便不好再用了。所以……”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我们也得用,不能卖断给你独家。
林文敬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脸上并未露出失望之色,反而像是早有预料,沉吟片刻,忽然伸出一根手指,目光灼灼地看向杨老爹和舒玉,一字一顿地道:
“一个菜方子,林某愿出现银——一千两!”
堂屋里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颜氏正端着一盘新炒的南瓜子进来,听到这个数字,手一抖,盘子差点脱手,幸好旁边的周婆子眼疾手快扶住了。一千两?!一个菜方子?!这林先生莫不是疯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林文敬,又看看自家老头子和孙女,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舒玉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这些菜方子值钱,但也没想到林文敬一开口就是一千两一个的天价!这简直比抢钱还快!饶是她最近见惯了“大钱”(吴家赔款、西红柿酱收入),也被这数字震得小心肝扑通扑通狂跳,小嘴微张,半天没合上。
一千两一个方子!林文敬是个精明的生意人,绝不可能做赔本的买卖。那就说明这西红柿菜在南边的潜力,远超她的想象?
杨老爹端着烟袋的手也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但他迅速稳住,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波澜。
林文敬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稍定,继续说道:
“杨公,一千两银子,买断一个方子。只要贵府承诺,此方子日后只我林家独家使用,绝不外传,也绝不在自家铺子中使用即可。”
一千两!独家买断!
巨大的诱惑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在场每一个杨家人的心神。就连一向沉稳的杨老爹,呼吸也微微急促了些许。
舒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小脑袋瓜飞速权衡利弊。一千两一个方子,确实诱人。但买断就意味着自家和王家即将开张的铺子将永远与这些菜式无缘,这无疑是自断臂膀。
而且,谁能保证别的厨子不会自行研究出来?不答应?似乎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林文敬显然志在必得。
她皱着小眉头,轻轻扯了扯杨老爹的衣角。杨老爹会意,微微俯身。舒玉踮起脚尖,凑到阿爷耳边,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老爹听着,眼睛里渐渐亮起一丝精光。他直起身,看向等待答复的林文敬,缓缓开口道:
“林先生,您出的价钱,确实令人心动。不过,这卖断之事,确实不便。老夫有个折中的想法,您看是否可行。”
林文敬身体微微前倾:“杨公请讲。”
“这方子,我们可以‘授权’给林家使用。”
杨老爹按照舒玉的思路,不疾不徐地说道,
“除了买方子的一千两银子外,林家日后凡是使用这些方子赚取的利润,需分两成给我们杨家,作为‘专利……’呃,作为方子的使用费。”
他差点把舒玉说的“专利费”这个词直接说出来,幸好及时改口。
“当然除非经过林家同意,我们不会再将同样的方子卖给别家。但是,林家也需保证,绝不会将这些方子泄露出去。如此一来,林家获得了方子的独家使用权,我们杨家也能有持续的进项,并且不影响我们自家在约定范围内的使用。林先生以为如何?”
“授权?分两成利润?”
林文敬微微一怔,这个模式他倒是头一次听说。他仔细品味着其中的关节,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这看似比直接买断多了后续的牵扯,但实际上,却将杨家和林家的利益更紧密地捆绑在了一起。而且,杨家承诺不再卖给别家,也保证了林家在一定范围内的独家性。
他沉吟片刻,问道:“杨公此法,倒是新颖。却不知,目前除了贵府,还有哪些铺子在用这西红柿酱的方子?”
舒玉立刻接口,声音清脆:“回林伯伯,目前只有我们家自己的铺子,府城齐伯伯的‘鲜满楼’,还有就是我们刚和王伯伯家合伙、还没开张的新铺子会用。”
林文敬点了点头,对这个范围似乎还算满意。他又问道:
“若我林家应下此条件,贵府可能保证,日后研制出新的西红柿菜式,也需优先授权于我林家?当然,价钱和分成,皆可再议。”
舒玉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抢着回答,小脸上满是“真诚”:
“那肯定呀!林伯伯您是我们的老主顾,又这么有诚意,有了新方子,当然第一个问您要不要!您要是不要,我们再考虑别人嘛!”
这话说得漂亮,既给了林文敬面子,也暗藏了“您不要我就卖别人”的潜台词。
林文敬何等精明,岂会听不出这小丫头的机锋?他不由得失笑,心中对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高看了一眼,心中的算计也淡了几分。他略一思忖,觉得此法可行,既能拿到方子,又能借助杨家的“研发能力”,还能限制潜在竞争对手。
“好!就依杨公所言!”
林文敬一拍大腿,定了下来,但随即又补充道,“不过,齐掌柜那边,也需要签订同样的契约,确保他也不会将方子外泄或转授他人。”
“林先生爽快!”
杨老爹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既涉及齐掌柜,自然也需与他知会一声。大江,你立刻骑快马去县里,请齐掌柜务必过来一趟,就说有要事相商,关乎西红柿酱菜方的大事!”
“是,爹!”杨大江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出去了。
趁着这个空档,舒玉借口上厕所,溜回东厢房,立刻集中精神进入了空间。
“婷子!婷子!紧急任务!”舒玉一进空间就高声喊道。
正在驾驶小铁牛收麦子的舒婷听到呼唤,立刻“突突突”地开了过来:
“姐姐,怎么啦?”
“快!帮我起草一份授权契约!”
舒玉语速飞快地将合作模式、分成比例、保密条款、优先授权等关键要素说了一遍,
“写清楚授权范围、保密条款、利润分成比例、违约责任……总之,越严谨越好!模板用你熟悉的,但语言要符合这个时代的习惯!”
“明白!包在我身上!”
舒婷一听是正经事,立刻挺起小胸脯,跑到空间小屋的书桌前,小脸严肃,开始奋笔疾书。作为前律师,起草合同是她的老本行,虽然换了个时空,但核心逻辑不变。
没过多久,一份条款清晰、用词古雅却也严谨的《技术授权使用契约》便新鲜出炉了。舒玉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心中大定。有了这份契约,就能最大程度地保障自家的利益。舒婷又抓紧时间誊抄了几份。
她退出空间,回到堂屋,找机会将契约草稿递给杨老爹过目。杨老爹虽然对其中一些新鲜词汇(如“授权”、“专利使用费”)感到陌生,但整体意思清晰,条款也对自家有利,便点了点头。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沉重的脚步声,只见齐万年圆滚滚的身影几乎是“滚”了进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心急如焚,放弃了马车直接骑马赶来的。
“杨老哥!林兄!可是……可是那西红柿酱的买卖有什么变故?可不能扔下我老齐啊!”
齐万年一进门就嚷嚷开了,胖脸上满是焦急,也顾不上擦汗,目光在林文敬和杨老爹之间来回扫视。
杨老爹示意他坐下,将方才与林文商议的合作模式简单说了一遍。
齐万年一听不是要甩开他,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听到“两成利润做使用费”时,脸上的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但他眼珠一转,看到旁边气定神闲的林文敬,心里立刻明镜似的——连这位精明的福州大商贾都肯点头,这买卖绝对亏不了!他若不跟上,那才是天字第一号大傻子!
“做!这买卖必须算我一份!”
齐万年拍着大腿,斩钉截铁,“老哥哥,林兄,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有财一起发!”
杨老爹点头:“这是自然。既如此,便按此契约定下。”
齐万年迫不及待地问,“那咱们签!现在就签!”
他那副生怕晚了一步就抢不到的样子,逗得众人都有些忍俊不禁。
杨老爹示意他稍安勿躁,拿出了舒玉“起草”的那份契约范本,递给林文敬和齐万年过目。
林文敬接过契约,看得极为仔细,越看眼中惊讶之色越浓。这契约条理之清晰、用词之严谨、考虑之周全,远超他平日所见的一般商事契约,几乎堵死了所有可能钻的空子!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安静坐在一旁、看似人畜无害的杨老爹和舒玉,心中对这杨家的评价又上了好几个台阶。这杨家,背后必有高人!
“契约无误,林某无异议。”
林文敬拿起笔,爽快地在两份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鲜红的手印。
轮到齐万年时,他乐呵呵地拿起笔,正要签字,目光扫过契约上明晃晃写着的“单个菜式秘方授权费:壹仟两白银”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笔尖都抖了一下,失声惊呼:
“多……多少?!一千两一个方子?!这……这……”
他之前光顾着表态,没问这授权费的具体数额,此刻看清,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跟着疼了起来!这简直是抢钱啊!
林文敬在一旁看着,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半真半假地调侃道:
“齐掌柜若是觉得肉疼,现在退出也还来得及。我林家,倒是吃得下。”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齐万年一听就急了!林文敬都扔下南边的生意特意折返回来,还愿意出一千两一个方子的天价,这摆明了是稳赚不赔的大买卖!他要是现在退缩,岂不是把到嘴的肥肉让给别人?以后还不得肠子都悔青了?
“谁……谁说我肉疼了!”
齐万年梗着脖子,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
“我齐某人在静岚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千两就一千两!我……我签!”
他咬着后槽牙,仿佛签的不是契约,而是卖身契一般,颤抖着手,在那份契约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按上了鲜红的手印。每写一笔,每按一下,他的心就抽搐一下,——一千两啊!够他买多少头猪,置多少亩地了!
舒玉在一旁看着齐胖子那副肉疼又强撑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自己的鞋尖。
签完字,按完手印,接下来便是选定要授权的菜式。齐万年和林文敬商议后,决定先各买三个方子。齐万年选了糖醋里脊、松鼠鳜鱼(舒玉根据现有食材调整过做法)、番茄疙瘩汤。林文敬这边则除了这三样,还要加上番茄炒蛋和雪山飞狐(糖拌番茄)。
当听到林文敬连番茄炒蛋和雪山飞狐也要花一千两买下时,齐万年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甚至忍不住咧嘴偷笑起来!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心里瞬间平衡了大半——嘿嘿,看来这林大东家也有当冤大头的时候!这两道菜,他可是早就从杨家这儿白得了,在自家酒楼卖了好一阵子了!这等于白捡两千两啊!
收了银子(林文敬五千两,齐万年三千两,共计八千两银票),双方约定好,一两天内便会派厨子带着食材过来学习。舒玉特意提醒:
“伯伯们,记得让厨子带着做菜要用的所有材料过来哦,我们家伙食一般,可没准备那么多鸡鸭鱼肉。”
她这话带着小女孩的天真,惹得林文敬和齐万年都笑了起来,连声说“自然,自然”。
事情办妥,林文敬归心似箭,眼见天色尚早,便起身告辞,要连夜赶路南下。杨家人挽留不住,只得将他送至院外。
看着林文敬的车马消失在村口,齐万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转过身,带着几分后怕和埋怨半真半假地埋怨起来:
“老哥哥,您这可不够意思啊!这么大事,也不提前跟我通个气,吓得我这一路,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您看我这身汗!咱们可是最早合作的,您得再多照顾照顾我才是……”
齐万年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话里话外,还想再占点便宜,比如能不能打个折,或者多送个把方子之类的。
舒玉在一旁听得有些烦了,这齐胖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她故意扬起小脸,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声音清脆地说道:
“齐伯伯,您可别说我们对您不够意思呀!您那‘鲜满楼’里卖的番茄炒蛋和雪山飞狐,那方子可都是我们当初直接送给您的,没要您一个铜板呢!林伯伯这次,可是实打实花了两千两才买去的哦!”
这话如同一点冷水,瞬间浇醒了还在做美梦的齐万年。他猛地一愣,对啊!那两个简单至极的菜,林家花了两千两!当初杨家可是白送了他两个方子!这么一算,他简直赚大发了!哪里还有脸再要求更多?
他脸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随即堆起更加灿烂的笑容,拍着自己的胖脑袋,连声道:
“哎呦呦!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玉丫头说得对!是齐伯伯糊涂了!你们对我齐万年那是没得说!够意思!太够意思了!
往后咱们合作长久着呢!我老齐绝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定把咱们这买卖做得红红火火!”
又说了一箩筐漂亮话,齐万年这才心满意足(并且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地告辞离去。
送走了两位“财神爷”,堂屋里只剩下杨家人。桌面上,八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静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气息。
杨老爹和舒玉祖孙俩,隔着桌子,望着那摞不算厚的银票,一时间都有些发懵,谁也没有伸手去碰。
八千两……
就这么……到手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不真实的恍惚感。仿佛刚才那番唇枪舌剑、心惊肉跳的谈判,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舒玉用力眨了眨眼,又伸出小手,偷偷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嘶——疼!不是梦!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阿爷。杨老爹也正看着她,眼睛里也映着那摞沉甸甸的银票,以及一丝尚未完全褪去的震惊。
祖孙俩相顾无言。
过了好半晌,舒玉才轻轻吁出一口气,小声地、带着点梦幻般的语气喃喃道:
“阿爷……咱们……是不是发财了?”
杨老爹没有回答,只是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桌上那八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银票,一张一张地,摞得整整齐齐。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惊醒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富贵梦。
窗外,风吹过树梢,带来一丝凉意,也送来了灶房里颜氏指挥人准备迟来的午饭的声音,声音里荡着藏不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