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走后,静心苑仿佛真的成了一个需要绝对静养的病室。送来的饭食虽然依旧简单,却不再是冰冷的馒头和寡汤,而是换成了温热的白粥和几样清淡小菜,甚至每日还有一碗据说是太医吩咐熬制的、散发着药香的补汤。
沈青禾知道,这并非张启良心发现,而是周承海的意志体现。那位王爷需要她活着,至少在“鬼矿”之谜彻底浮出水面之前,她不能死。这看似好转的待遇,不过是让她这枚鱼饵保持鲜活罢了。
她并未放松警惕。每次送来的食物,她都让神色紧张的小圆先用赵铁云留下的乌木银簪悄悄试过,确认无毒,才肯少量食用。那根救命的簪子,如今成了她餐前必不可少的验毒工具。
然而,总是让小圆拿着簪子去试,终究不便,也容易引人怀疑。沈青禾开始着手改造这件保命之物。
她让小圆找来一小块质地坚韧的牛皮和结实的丝线。她则整日靠在床上,借着小圆做针线的掩护,用那几根不同材质的绣花针,反复在废弃的布片上练习。
她要做的,是一个能巧妙隐藏银针的簪套。
乌木簪本身通体黑色,只在尖端有亮银。她需要做一个与之颜色、质地相仿的簪套,套在簪子外面,平日里看去只是一根普通的乌木簪,但簪套的尖端可以活动,必要时能推出里面真正的银质尖端用以试毒。
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手工和对力道的精准把握。沈青禾虽精于女红,但制作这等机巧之物还是头一遭。她失败了无数次,手指被针扎破了多次,但她毫不在意,眼中只有专注与坚定。
小圆看着自家姨娘苍白着脸,却神情执拗地摆弄着那些针线皮料,心中又是心疼又是困惑,却不敢多问,只能更加细心地照料。
几日过去,在沈青禾不眠不休的尝试下,一个粗糙却有效的簪套终于成型。她用深褐色的丝线将处理过的牛皮紧紧缠绕在乌木簪的中后段,形成一个与簪子浑然一体的套筒,套筒前端则用极细的铜丝做了一个巧妙的卡扣,连接着簪子真正的银质尖端。轻轻旋转簪尾,卡扣松开,银尖便能推出寸许;反向旋转,银尖则缩回,被牛皮套筒完美掩盖。
她反复试验了几次,确认动作流畅,隐蔽性极佳,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将改造好的簪子小心地插回发髻。从外表看,这只是一根样式古朴的乌木簪,与她此刻病弱的形象颇为相符,绝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拥有了这件隐秘的防身之物,沈青禾心中稍安。她开始有意识地引导小圆。
“小圆,你可知道,哪些食物相克?哪些常见的植物汁液有毒?”喝药间歇,她状似无意地问起。
小圆茫然地摇摇头:“奴婢……只知道有些东西不能一起吃,会肚子疼,具体的……不清楚。”
沈青禾便将自己从父亲杂书上看来的、以及记忆中母亲曾提点过的一些浅显的毒理知识,慢慢说给小圆听。如何辨别蘑菇是否有毒,哪些野菜不能误食,甚至一些常见药材过量或配伍不当也会变成剧毒等等。
她讲得缓慢而清晰,只说是在闺中无聊时看的杂记,用以打发病中时光。小圆听得似懂非懂,但见姨娘肯说话,精神似乎也好些,便也认真记下。
沈青禾知道,让小圆立刻掌握这些并不现实,但她必须开始培养身边人的警觉性。多一分认知,或许就能少一分危险。
这一日,午后阳光难得穿透连日的阴霾,透过窗纸洒进些许暖意。沈青禾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着手中一卷闲书,心思却早已飘远。
赵铁云自那夜送来解药后,再未出现。是王府戒严更甚?还是他因救自己而引起了怀疑?那“鬼矿”二字,又是否已经产生了她所期望的波澜?
张启一击不成,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他又会使出怎样的手段?
还有周承海……他派太医来,送了补药,却从未亲自露面。他就像隐藏在幕后的操盘手,冷眼旁观着棋盘上的厮杀。
正思忖间,院外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嘈杂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紧接着,是守门护卫恭敬的行礼声:“参见王爷!”
周承海来了?!
沈青禾心中猛地一紧,手中的书卷差点滑落。小圆也吓得立刻站了起来,手足无措地看向沈青禾。
他怎么突然来了?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局势有了新的变化?
沈青禾迅速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小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镇定。她自己则调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让脸色看起来更加病弱,然后缓缓放下书卷,目光平静地望向门口。
脚步声渐近,玄色的袍角出现在门槛外。
周承海独自一人,缓步走了进来。他依旧是一身便袍,神色平淡,看不出喜怒。他的目光先在屋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软榻上强撑着坐起身、欲要行礼的沈青禾身上。
“病着就不必多礼了。”他淡淡道,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走到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透过她虚弱的外表,看进她内心深处。
“太医说,你此次风寒,甚是凶险。”他缓缓开口,语气莫测。
沈青禾垂下眼睫,低声道:“劳王爷挂心,是妾身体弱,不慎染了重寒,幸得太医妙手,已无大碍。”
周承海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是吗?只是风寒?”
这句话问得轻描淡写,却让沈青禾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