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闪烁着异常金属光泽的毒蜂翅膀碎片,如同一个冰冷的楔子,钉入了沈青禾纷乱的思绪中。
这绝非偶然。这种只存在于特定现代生物学图鉴中的毒物,出现在千年前的古代命案现场,其诡异程度不亚于萧临渊那块元素周期表玉佩。
是巧合?还是……有和她一样,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存在?并且,这个人正在用超乎时代认知的手段进行谋杀?
这个念头让沈青禾不寒而栗。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片翅膀碎片用油纸包好,贴身收藏,这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又仔细检查了另外两具尸体。他们的症状与第一具略有不同,一个全身浮现诡异的红斑,另一个则肢体僵硬如石,但三者都有一个共同点——死亡极其痛苦且迅速,并且,在他们的指甲缝或衣角等不易察觉处,她都找到了极其微量的、不同颜色的粉末残留,气味淡得几乎无法捕捉。
她取了微量样本包好,心中疑窦更深。这像是某种……未完成的毒药试验?不同的配方,在不同的人身上测试效果?
离开医馆时,日头已经偏西。沈青禾心事重重,那位苏婉清小姐的诗集和绣谱还一样没碰,想到萧临渊那“误差不得超过10%”的条款和刷恭桶的威胁,她就一阵头疼。
但她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确认。
她握紧了那枚梅花玉佩,没有回清秋苑,而是转向了王府书房的方向。
书房所在的院落比别处更加肃静,守卫明显增多,但看到她腰间的玉佩,依旧无人阻拦。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似乎有人。
沈青禾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进。”里面传来萧临渊淡漠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萧临渊正坐在宽大的书案后,面前堆着厚厚的卷宗,他指尖沾着墨迹,正凝神批阅着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浅金,减弱了几分他身上的冷冽之气,却更显深沉难测。
“王爷。”沈青禾福了一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关于那三具尸体,民女有些发现,特来禀报。”
萧临渊抬起头,目光从卷宗移到她脸上,示意她继续说。
沈青禾将发现的昆虫翅膀碎片和不同粉末残留的情况谨慎地描述了一遍,略去了关于毒蜂来源时代的猜测,只强调此毒罕见诡异,非比寻常。
萧临渊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深邃,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本王知道了。”听完后,他只淡淡应了一句,似乎并不十分意外,“此事本王会让人继续追查。沈姑娘辛苦了。”
他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沈青禾觉得反常。这些超越时代认知的发现,竟引不起他丝毫的惊诧?
她心一横,决定再试探一下。
她装作不经意地环顾书房,目光扫过书架上的诸多藏书,忽然“咦”了一声,指向书架最高一层一本蒙尘的蓝色封皮线装书:“王爷,那本书……书名好生奇特,《格物蠡测》?民女似乎从未听过此类典籍。”
她紧紧盯着萧临渊的反应。这本书的书名是她瞎编的,但“格物”二字,或多或少带点探究自然之理的意思。
萧临渊抬眸,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淡淡道:“一本杂书罢了,记载些荒诞不经的海外奇谈,沈姑娘不会有兴趣。”
海外奇谈?沈青禾心中疑云更甚。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却更显得刻意。
她的目光又落回他的书案,猛地定格在他正在书写的那张纸上——那上面画的,不是什么公文批注,而是一个结构精巧的几何图形,旁边还有几个她熟悉无比的演算符号!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她绝不会看错!那是微积分的基础符号!
沈青禾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行稳住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萧临渊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不动声色地将那张纸翻了过去,盖住了下面的内容。
“沈姑娘对算学也有兴趣?”他抬眼看向她,唇角似笑非笑,那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
沈青禾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她干笑两声:“不不不,民女一看那些数字符号就头晕,只是觉得王爷画的图……挺好看的。”
萧临渊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转而拿起桌角另一本册子:“这是苏婉清往日练字的手稿,你拿回去好生临摹。她的字迹,与你倒有几分形似,只是神韵不足,还需多下功夫。”
沈青禾接过那本手稿,触手微凉。她翻开一页,里面是清秀工整的簪花小楷,果然与她为了签合同而临时模仿的笔迹有几分相似。
但此刻,她的心思完全不在模仿白月光上。
微积分、元素周期表、疑似同一人的笔迹、超越时代的毒物……所有的线索都在她脑中疯狂交织,最终指向书案后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他到底是谁?他知道多少?他把自己弄进王府,真的只是为了扮演一个死去的替身吗?
“若无他事,便退下吧。”萧临渊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别忘了酉时的‘对月伤怀’。”
沈青禾压下满腹惊疑,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走到门外,傍晚的凉风一吹,她才惊觉自己手心全是汗。
回头望了一眼那紧闭的书房门,沈青禾知道,这座富丽堂皇的王府,比她想象的还要危险得多。而那个叫萧临渊的男人,本身就是最大的谜团和风暴中心。
她捏紧了那本字帖,快步朝清秋苑走去。
她需要时间,需要好好理清这一切。而在那之前,她必须扮演好“苏婉清”,绝不能让他看出自己已经察觉了那惊世的秘密。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