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门冰冷地嵌在岩壁里,沉默而突兀,像一块巨大的、生人勿近的墓碑。门上那道深红色的符印,在周遭极其微弱的幽蓝荧光映衬下,呈现出一种近乎于干涸血液的、令人心悸的暗沉色泽。
它的线条扭曲盘绕,构成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却又本能感到恐惧的图案,仅仅是注视着,就觉双目刺痛,神魂仿佛都要被其吸入、绞碎。
一股远比尸苔和倒悬尸更加古老、更加深沉、更加绝对死寂与隔绝的气息,从门扉上弥漫开来。它不像尸苔那样贪婪地扩张,也不像滴水尸那样散发怨毒的注视,它只是存在于此,便自然而然地将周围的一切都排斥在外,形成一片无形的、拒绝任何生命靠近的绝对领域。
这门,是封印。绝非通路。
“哥……这、这是什么?”小石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紧紧贴着我,似乎离那门稍近一点都会被其上的气息冻伤。
我喉咙发干,无法回答。体内的纯阳之力枯竭沉寂,而那股暗红邪力,在靠近这门时,竟也表现出一种罕见的凝滞与蛰伏,仿佛遇到了天敌,或是……同源却更恐怖的存在。
滴答……滴答……
身后,那变得急促诡异的滴水声,还在不依不饶地传来,并且,似乎……更近了一些。
头顶那股冰冷的注视感也并未消失,反而因为我们的停滞而变得更加焦躁,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催促意味。
前无路,后有“人”。
这扇散发着不祥封印气息的门,竟成了眼下唯一可能提供片刻喘息的地方——至少,门上那符印散发出的绝对隔绝意味,或许能暂时阻挡身后那两种东西?
可谁又知道,门后面又是什么?
也许是比眼前一切加起来还要恐怖的绝地!
“退后点。”我嘶哑着将小石头往后拉了拉,自己则强忍着那符印带来的精神上的强烈不适和眼球刺痛感,凑近了些,仔细观察。
门上没有任何锁孔,没有把手,没有任何可见的开启机关。唯有中心那道血印,是所有异常的焦点。
我尝试着,用匕首的尖端,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门扉边缘,远离那符印的位置。
叮。
一声轻响,匕首尖端传来的触感坚硬冰冷到超乎想象,绝非寻常金属。而且,就在触碰的瞬间,门上那暗红符印的线条,似乎极其微弱的流转了一丝?
仿佛沉睡的凶兽,被蚊蚋叮咬惊醒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戾气。
我猛地缩回手,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不能碰!这门,这印,本身就是一个整体的大凶之物!强行触碰或攻击,绝对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
难道真的要被困死在这里?后有追兵,前是绝路?
我不甘地再次扫视这扇门,目光最终死死定格在那道血印之上。
一定有办法……守墟人留下这扇门,总不会是为了把自己人也堵死在外面?或者,这门根本不是给“人”走的?
就在我心神激荡,几乎绝望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直接响在脑海深处的嗡鸣,突兀地响起。
不是我听到的,是感受到的。
来源是……我怀里!
我猛地伸手入怀,触手一片温热——是那面一直贴身藏着的、爷爷留下的八卦铜镜!
此刻,它正微微发烫,并且以一种极其轻微的幅度震颤着!仿佛与门上的血印,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体内那一直蛰伏不动、冰冷惰性的暗红邪力,也似乎被铜镜的异动和血印的气息所牵引,极其缓慢地、挣扎般地蠕动了一下。
一种模糊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难以言喻,却清晰无比地提醒着我。
这门……这门上的血印……似乎与我这被“秽染”的身体,与这面祖传的铜镜,存在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极其深远的联系!
是钥匙?还是……祭品?
滴答!滴答!
身后的滴水声变得愈发急促,几乎连成一线!同时,头顶传来了极其细微的、锁链摩擦岩石的“喀拉”声!
它们没有靠近,但它们给的压迫感正在急剧增强!它们在等待,或者在逼迫我们做出选择!
没有时间犹豫了!
赌一把!
我猛地掏出那面发烫震颤的八卦铜镜,看了一眼门上那扭曲的血印,一咬牙,几乎是凭借着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模糊冲动,将铜镜的镜面,猛地按向了门中心那血印的核心位置!
就在铜镜与血印接触的刹那——
轰!!!
仿佛整个洞窟都剧烈震动了一下!
并非物理上的震动,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深处的、撼动灵魂的轰鸣!
八卦铜镜上的光芒瞬间暴涨,不再是温热的触感,而是变得滚烫灼人!镜面上那些古老的刻痕仿佛全部活了过来,流淌出刺目的金色光流!
而门上那暗红色的符印,也如同被彻底激活的熔岩电路,猛地亮起无比刺目的猩红血光!
金红两色光芒剧烈冲突、交织,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仿佛两种截然相反、却又同根同源的力量在疯狂对抗、吞噬!
我死死按住铜镜,感觉手臂剧震,仿佛要折断!那对抗的力量远超我的想象!
“哥!”小石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吓得惊叫后退。
就在我几乎要支撑不住,即将被那狂暴的力量弹开甚至撕碎的瞬间——
对抗达到了顶峰,然后猛地一滞。
下一刻,所有的光芒骤然内敛,全部收缩回门内。
咔嚓……咔嚓……
一阵沉重异常、仿佛万年未曾开启过的机械运作声,从门内部沉闷地传来。
那道严丝合缝、仿佛亘古永存的金属门扉,正中央的位置,就在血印下方,突然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没有光芒透出,只有一股更加冰冷、更加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森寒之气,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与此同时,门上那原本刺目的血印,光芒彻底黯淡下去,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灰暗,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刚才那一刻被彻底抽空。
而我手中的八卦铜镜,也温度骤降,变得冰冷无比,镜面甚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灵性全失。
门,开了。
我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那道漆黑的缝隙,仿佛在凝视着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兽之口。
身后的滴水声和锁链摩擦声,在这一刻,骤然停止。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它们……似乎在畏惧?
畏惧这扇门后的东西?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无尽的、散发着催促与恶意的黑暗,又看了看眼前这条散发着绝对死寂与森寒的缝隙。
进退,皆是深渊。
我一咬牙,将失去灵性的铜镜塞回怀里,拉过几乎僵住的小石头。
“走!”
侧过身,挤进了那道刚刚开启的、冰冷死寂的门缝。
就在我们挤入门内的瞬间——
身后那沉重的金属门扉,毫无征兆地、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沉重质感的速度,猛地轰然闭合!
沉重的撞击声彻底隔绝了内外。
最后的光线消失,我们被绝对的、连幽蓝荧光都不存在的黑暗彻底吞噬。
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置身于万年玄冰深处的极寒,包裹了我们。
以及,在这极致的黑暗与死寂中,正前方不远处,隐隐约约传来的……
一种缓慢、沉重、如同巨物心脏搏动般的……
咚……
咚……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