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被押往御前的路上，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宫道两旁的红梅开得正艳，殷红的花瓣落在她的宫装上，像溅上去的血，刺得她眼睛生疼。她想挣扎，想尖叫，想告诉所有人 “是苏凝陷害我”，可侍卫的手像铁钳一样箍着她的胳膊，让她连动一下都费劲。
“放开我！我是淑妃！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却只引来路过宫人的侧目。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鄙夷，还有幸灾乐祸 —— 她往日里仗着皇后的势，没少刁难这些人，如今落得这般田地，谁会真心可怜？
暖阁里的百合香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可那甜腻的香气此刻却变成了催命符。她想起自己亲手在账册上写下 “让小厨房的张妈作伪证”，想起王嬷嬷送来的云锦边角还带着新鲜的草木灰，想起刘管事塞给她账册时那谄媚又贪婪的笑……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踩在了苏凝布好的陷阱里，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蠢，那么急不可耐。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淑妃喃喃自语，眼泪混着鼻涕糊了一脸，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露出底下苍白浮肿的皮肤。她曾以为自己是这场棋局的操盘手，只要借废后之手除去苏凝，就能踩着贤妃的肩膀往上爬，成为后宫最风光的人。可到头来，她才是那个最可笑的棋子，被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要亲手把自己送进地狱。
御书房的门就在眼前，朱红的漆门上镶着铜钉，在阳光下闪着冷硬的光，像一张等着吞噬一切的巨口。李德全守在门口，见她被押来，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漠然，比任何斥责都更让她心寒。
“陛下…… 陛下饶命啊！” 淑妃突然爆发出力气，挣脱侍卫的手，朝着门内哭喊，“臣妾是被冤枉的！是苏凝！是苏凝陷害臣妾！”
门 “吱呀” 一声开了，皇帝坐在紫檀木案后，手里捏着那封废后写的密信，脸色阴沉得像要下雪。案上还摆着从淑妃宫里搜出的账册和云锦，阳光透过窗纸照在上面，将那些字迹映得愈发清晰。
“你还有脸喊冤？” 皇帝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淑妃心上，“证据确凿，你让朕怎么信你？”
淑妃扑到案前，想抓住皇帝的龙袍，却被侍卫死死按住，只能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陛下！那些都是苏凝伪造的！她早就知道臣妾要栽赃她，故意设了圈套让臣妾钻！那云锦是她自己放的，那封信是她模仿废后的笔迹写的！她就是想除掉臣妾，独得贤妃的信任！”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苏凝，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神里的慌乱暴露了一切。
皇帝看着她，忽然觉得可笑。他想起淑妃刚入宫时的模样，穿着粉色的宫装，怯生生地站在殿角，像只受惊的小鹿。那时他觉得她单纯，偶尔还会翻她的牌子，可后来才发现，这 “单纯” 不过是她的保护色 —— 她嫉妒贤妃的稳重，眼红苏凝的聪慧，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搬弄是非的事，只是以前没抓到把柄罢了。
“伪造？” 皇帝拿起那本账册，扔在淑妃面前，“这上面的字迹，是你亲笔所书吧？还有这云锦，边角的霉斑是用艾草灰做的，刘管事已经验过了，这也是苏凝教你的？”
淑妃看着账册上自己的字迹，瞬间哑了火。那确实是她亲手写的，当时还得意自己考虑周全，没想着竟成了铁证。
“陛下…… 臣妾…… 臣妾是一时糊涂……” 淑妃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最后的祈求，“是废后逼臣妾的！她说只要臣妾帮她除掉苏凝，她就能让陛下重新宠信臣妾，让臣妾的家族东山再起…… 臣妾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犯下大错！求陛下看在臣妾侍奉多年的份上，饶臣妾这一次吧！”
她磕得额头都红了，鲜血顺着鬓角往下流，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可皇帝的心早就硬了。他最恨的就是背叛和算计，尤其是在他眼皮子底下耍手段。淑妃不仅勾结废后，还想栽赃无辜，这种心性，留着就是祸害。
“一时糊涂？” 皇帝冷笑，“你的一时糊涂，差点让苏凝丢了性命，差点让贤妃背上失察之罪！你让朕怎么饶你？” 他看向李德全，“李德全，你说，该怎么处置？”
李德全躬身道：“回陛下，淑妃构陷同僚，勾结废后，按律当打入冷宫，永不复用。其家族涉案，也该一并查问。”
“冷宫……” 淑妃瘫在地上，眼神空洞。她不怕家族被查，反正父亲早已因贪墨河工款被降职，家里早就没了往日的风光。可她怕冷宫，怕那暗无天日的角落，怕和废后一样，穿着破棉袍，啃着发霉的窝头，在绝望中慢慢腐烂。
“陛下！臣妾不要去冷宫！” 她突然尖叫起来，像疯了一样挣扎，“臣妾宁愿死！求陛下赐臣妾一死！”
死了至少能保留最后的体面，去了冷宫，只会被废后折磨得不成人形。她见过废后的手段，知道自己落到她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皇帝却像是没听见她的哭喊，只是淡淡地说：“念在你曾侍奉朕一场，留你一条性命。李德全，把她拖下去，打入冷宫，让她好好反省。”
“不 ——！” 淑妃的尖叫刺破了御书房的寂静，可侍卫们根本不理会，架起她就往外拖。她的指甲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留下几道血印，像她此刻破碎的心。
路过苏凝身边时，她猛地转过头，眼里充满了怨毒：“苏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苏凝站在廊下，阳光落在她的侧脸，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她看着淑妃被拖走，像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旧物，直到那凄厉的哭喊消失在宫道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李德全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他在宫里待了三十年，见多了这样的起起落落，可像淑妃这样，从云端跌落地狱只用了半日的，还是头一次。
“苏小主，” 李德全走到她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陛下让您回去歇着，剩下的事，他会处理。”
苏凝点点头，转身往瑶光殿走。宫道上的红梅依旧开得艳，花瓣落在她的肩头，带着淡淡的香。她知道，淑妃的崩溃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 —— 废后还在冷宫，后宫的争斗永无止境。
可她不怕。就像这寒冬里的红梅，越是风雪，开得越艳。
冷宫的角落里，废后听到淑妃被押进来的消息，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蠢货！我就知道你成不了事！” 她对着墙壁大喊，声音嘶哑，“现在好了，咱们做个伴吧！”
淑妃被扔进隔壁的牢房，听到废后的笑声，突然崩溃地大哭起来。她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无论是苏凝的算计，还是废后的利用，都把她逼到了绝路。
哭声和笑声在冷宫里交织，被寒风卷着，飘出高墙，消散在茫茫的风雪中。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
御书房里，皇帝看着案上的证据，最终下了旨：淑妃降为庶人，终身监禁于冷宫；废后乌拉那拉氏，因 “教唆构陷、意图乱政”，赐毒酒一杯，了此残生；刘管事等人，杖责三十，发配宁古塔。
旨意拟好的那一刻，皇帝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阳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他的龙袍上，却暖不了那颗早已冷硬的心。
他知道，这场风波过后，后宫会暂时平静下来。可他更清楚，这平静只是表面的，底下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而那个看似柔弱，却总能化险为夷的苏凝，或许才是这场无声战争里，最让人看不透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