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贤妃宫里的 “醉杨妃” 牡丹已成了一堆焦黑的枯枝。
掌事嬷嬷青黛跪在金砖地上,额头的冷汗洇湿了地面,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娘娘,暖房的土里头,掺了硫磺…… 是昨夜三更到五更之间动的手。”
贤妃站在暖房门口,玄色宫装的裙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冷香。她望着花架上蜷曲如蛇的藤蔓,指尖轻轻抚过焦黑的花苞 —— 这牡丹是三年前皇帝亲赐的洛阳珍品,花瓣白如凝脂,边缘泛着淡淡的粉晕,每年谷雨开得最盛时,香气能漫过半个宫墙。如今,那些曾能映出人影的花瓣,只剩下一碰就碎的炭屑。
“谁当值?”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满室的花匠都缩了缩脖子。
瘸腿的老花匠 “噗通” 跪下,膝头撞在青砖上闷响一声:“是小的…… 昨夜巡了三次,半点异样没有。凌晨换班时,花瓣上还挂着露水呢!”
“换班的是谁?” 贤妃转头,目光落在墙角一个年轻花匠身上。那花匠脸一白,慌忙磕头:“是小的…… 可小的来的时候,只觉暖房门闩松了些,没、没多想……”
青黛在一旁低声道:“娘娘,昨夜三更,有人瞧见凤仪宫的李德全在暖房外徘徊,带着两个生面孔的小太监,手里提着个黑布包裹。”
李德全是皇后的掌事太监,宫里人见了都要矮三分。贤妃冷笑一声,弯腰从泥土里捻起一点硫磺颗粒,指尖被灼得发疼:“皇后倒是心急,不过是寿宴上夸了苏凝一句‘聪慧’,就容不得我这株花喘气了?”
正说着,小厨房的厨子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捧着个水盆,里面的鲤鱼翻着白肚,尾鳍上还沾着泥 —— 护城河的水是清的,绝不会有这样的淤土。“娘娘,御膳房新来的刘管事送的鱼,说是刚从河里捞的…… 可这分明是死了半日的!”
“刘管事?” 贤妃挑眉。她记得前几日听宫人闲聊,说皇后的远房表侄刚进了御膳房,就占了采买的肥差。
青黛立刻会意:“这是借着鱼和花,给娘娘递话呢 —— 您宫里的吃食、用度,她都能插手。”
贤妃将硫磺颗粒掷回土中,声音陡然冷了几分:“去告诉那个刘管事,明日再送这样的‘河鲜’,我就提着鱼去凤仪宫,问问皇后娘娘,御膳房是分不清活鱼死鱼,还是有人觉得,我贤妃宫的门槛,谁都能踩上一脚?”
厨子连滚带爬地去了。贤妃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指尖在袖中攥得发白。她想起前年夭折的皇子 —— 那时她刚生产完,皇后 “好心” 送来的补汤里,竟掺了寒性的草药,孩子未满周岁就没了。当时她势单力薄,只能咬着牙认了,如今皇后连一株花、一尾鱼都要动手脚,显然是容不下她了。
“青黛,” 她忽然转身,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去备份玫瑰酥。我要去碎玉轩,会会那位苏凝妹妹。”
青黛一愣:“娘娘,苏小主位份低微,况且…… 她向来与咱们无甚往来。”
“往来?” 贤妃扯了扯嘴角,笑意里带着冰碴,“皇后既把我们都视作眼中钉,那这‘往来’,便是不得不有了。”
暖房的硫磺味还在鼻尖萦绕,贤妃望着凤仪宫的方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开始。皇后的暗箭已经射来了,她若再不接招,下一个枯败的,就该是她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