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的琉璃盏 “哐当” 一声摔在金砖上,碎成无数棱角,折射出李答应扭曲的脸。她踩着满地碎玻璃,猩红的凤仙花汁染透了素色绣鞋,指着窗外疾步走过的内务府太监,声音尖利得像被掐住的猫:“凭什么?!她苏凝不过是个没家世的汉人,刚‘没了孩子’就晋封昭仪,还掌了凤印!这宫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旁边的刘姑姑慌忙跪下来,徒手去捡玻璃碎片,掌心被划得鲜血淋漓:“小主息怒!慎言啊!这话若是传到凝晖堂,咱们储秀宫就完了!” 她偷瞥了眼墙上的时辰牌,距苏凝在太和殿受封不过两个时辰,消息已经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六宫十二院,连浣衣局的粗使宫女都在议论 —— 这位新晋的苏昭仪,怕是要比当年的皇后还要得宠。
李答应猛地踹翻了身边的描金妆台,台上的胭脂水粉撒了一地,螺子黛滚到墙角,断成两截:“完了?我早就完了!” 她抓起支银簪,狠狠戳向铜镜里自己的影子,“当年我入宫时,她苏凝还在碎玉轩做小主,见了我都要屈膝行礼!如今不过是靠一场假哭骗了皇上,就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我不服!”
“假哭?” 刘姑姑的声音发颤,额头抵着冰冷的金砖,“小主忘了太医院的脉案了?忘了太和殿的血衣了?皇上亲自验过的,那龙裔是真的没了!苏昭仪能得恩宠,是皇上疼她‘失子之痛’,咱们这些人,哪敢质疑?”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掌事太监捧着个锦盒进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主,凝晖堂的挽月姑娘派人送东西来了!” 锦盒打开时,里面是支赤金点翠的步摇,凤凰嘴里衔着颗东珠,在烛火下泛着莹光 —— 这是苏凝按例给各宫的 “新恩”,却在李答应眼里,成了赤裸裸的炫耀。
“拿出去!” 李答应抓起步摇就往地上摔,东珠撞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谁稀罕她的破东西!告诉苏凝,我李婉容不领这个情!”
太监吓得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刘姑姑看着地上的碎珠,眼泪掉了下来:“小主啊!您这是何苦?苏昭仪掌着凤印,咱们的份例、宫人调动,全在她一句话里!您得罪了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李答应的肩膀忽然垮了下来,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狼藉,忽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她知道刘姑姑说得对,却咽不下这口气 —— 她出身将门,父亲是镇守南疆的总兵,入宫三年才晋到答应,而苏凝无依无靠,竟能一步登天,这让她如何甘心?
景仁宫的佛堂里,檀香袅袅,刘嫔正对着观音像虔诚叩拜。她的小格格刚满周岁,眉眼像极了早逝的先皇后,平日里最得皇上怜惜。此刻她手里捻着佛珠,听见宫女回报 “苏昭仪传令,各宫份例按人头核减,省下的银子拨给太医院添药材”,非但没恼,反而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好,好得很。”
贴身宫女不解:“小主,咱们景仁宫的份例少了三成呢!您怎么还高兴?”
刘嫔起身,接过宫女递来的清茶,目光落在窗外的海棠树上:“你不懂。” 她想起去年冬天,小格格染了痘疫,太医院的药材被皇后克扣,是苏凝偷偷让人送来半车金银花,才保住了孩子的命,“苏昭仪不是贪权的人,她掌凤印,总比皇后在时强 —— 至少她心里装着咱们这些人,装着孩子们。”
正说着,门帘被掀开,挽月带着两个小太监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刘嫔娘娘,昭仪娘娘说,景仁宫的小格格体弱,特意让人从江南采买了些上好的燕窝,补补身子。” 锦盒打开时,雪白的燕窝在烛火下泛着莹光,显然是贡品级别的。
刘嫔的眼眶一热,忙屈膝行礼:“替我谢过昭仪娘娘。” 她看着挽月离去的背影,忽然对宫女道:“把我那支翡翠镯子找出来,送去凝晖堂。就说…… 我谢她惦记着格格。”
而最热闹的莫过于内务府。管事太监们抱着账册挤在凝晖堂外,脸上的汗珠子顺着褶皱往下淌,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张公公,你说这苏昭仪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小太监凑到掌事太监身边,压低声音,“刚传了口谕,说皇后宫里的月例减半,连李德全公公求情都没用,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张公公狠狠瞪了他一眼,手里的账册往他头上一拍:“闭嘴!主子们的事也是你能议论的?”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没看见皇上的态度吗?凤印都给了,减点月例算什么?依我看,这苏昭仪是个有手段的,往后在她面前,咱们都得夹紧尾巴做人,少提‘皇后’两个字,听见没有?”
小太监忙点头如捣蒜,目光落在凝晖堂紧闭的朱门上。门内隐约传来苏凝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各宫的炭火按人头发,不许私藏;浣衣局的皂角不够,让户部即刻补上;还有,把冷宫那些年久失修的屋子修一修,别让里面的人冻着……”
这些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六宫积郁已久的沉闷。宫人内侍们忽然发现,这位新晋的昭仪,既不像皇后那般苛待下人,也不像李答应那般骄纵,她的吩咐条理分明,句句都落在实处 —— 连冷宫的犯人都顾及到了,这是前所未有的事。
消息传到长春宫时,静妃正对着棋盘独自对弈。她是先帝的遗妃,平日里深居简出,六宫之事从不过问。听见宫女回报 “苏昭仪要彻查各宫的份例账册”,手里的白子顿了顿,落在 “天元” 位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好个苏凝。不急于清算旧怨,先整饬内务,是个做大事的料子。”
宫女不解:“娘娘,您是说…… 她能坐稳这个昭仪之位?”
静妃落下最后一子,棋局瞬间明朗,黑子被围得水泄不通。她看着棋盘,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湖面:“能不能坐稳,不在恩宠,在人心。你看着吧,不出三月,这六宫的风向,就得全变了。”
暮色降临时,凝晖堂的灯亮了。苏凝坐在案前,看着堆积如山的账册,挽月正为她研墨。窗外传来各宫派人送来的谢礼,锦盒堆在廊下,像座小小的山。“小主,” 挽月忽然开口,“李答应把您送的步摇摔了,还说…… 说您是靠假哭上位。”
苏凝翻过一页账册,笔尖在 “凤仪宫月例” 几个字上轻轻一点,墨汁晕开个小小的黑点:“摔了就摔了。”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派人再送一支去,告诉她,若还不满意,让她亲自来凝晖堂找我。”
挽月愣了愣:“小主,这会不会太纵容她了?”
“纵容?” 苏凝放下笔,目光落在窗外漫天的晚霞上,“她不过是不甘心罢了。六宫之中,像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若事事计较,哪有精力打理正事?” 她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温和,“让内务府给李答应的父亲送些药材去,就说是…… 皇上体恤他镇守南疆辛苦。”
挽月恍然大悟,忙应声退下。她终于明白,苏昭仪要的不是六宫的畏惧,是人心 —— 用恩威并施的手段,让那些摇摆不定的人,渐渐向她靠拢。
凝晖堂的烛火彻夜未熄,映着苏凝伏案的身影。她一页页翻看着账册,指尖划过 “卫家绸缎铺”“王家粮仓” 等字样时,目光变得格外锐利。她知道,整饬内务只是开始,那些藏在账册背后的阴谋,那些牵连甚广的冤案,才是她真正要面对的。
而六宫的风,还在继续吹。李答应收到第二支步摇时,终于沉默了;刘嫔的燕窝按时送到,小格格的痘痕渐渐消退;内务府的账册被翻得底朝天,几个克扣份例的太监被拖去杖责…… 这一切都在告诉所有人,苏凝的昭仪之位,不是靠 “失子之痛” 换来的怜悯,是靠实打实的手段和魄力,坐稳的。
天快亮时,苏凝放下笔,推开窗。晨露落在她的脸上,带着清冽的寒意。她望着远处凤仪宫紧闭的宫门,那里的明黄封条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像一道无法逾越的界限。
“新的一天开始了。” 她轻声对自己说,指尖握紧了掌中的凤印。金印的温度透过肌肤传来,提醒着她肩上的责任。
六宫的震动还在继续,但凝晖堂的灯,已经为这场变革,照亮了前路。
聊聊新话题
哎呀,是我疏忽了!这就把完整的章节和题目补上,确保内容连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