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莫德只能十分可惜地,目送着林天鱼那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之中。
林天鱼决定去四处散步,他试图以自然的风光,来减弱心中那种越来越强烈的抽离感。
走出了高雅的贵族区,穿过了喧闹的平民区。
小贩的叫卖声、马车的轱辘声、行人的谈笑声……所有这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声音,都如同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歌谣,清晰可闻,却又无法触及,渺远而又空灵。
林天鱼一直沿着一条穿城而过的小河前进着,在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十分钟后,他的脚步,停在了一片僻静的河岸边。
在这里,他碰到了一个男人。
一个正独自一人,坐在河边的一块青石上,安静地钓着鱼的男人。
那男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普通、但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无论是料子还是剪裁都极为考究的便服。他的身形有些微微发福,但并不显得臃肿,反而透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养尊处优的安逸气息。
他手中握着一根看起来很简朴的鱼竿,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平静无波的水面,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和那根细细的鱼线。
林天鱼并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在不远处,找了一块干净的草地,也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那个人,和他面前那片平静的河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也放慢了脚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钓鱼的中年男人,似乎是终于察觉到了身后多了一个人。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林天鱼,他的眼神,很温和,没有丝毫的被打扰后的不悦,也没有任何属于上位者的审视与威严,就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一棵河边的柳树。
“年轻人,你也喜欢钓鱼吗?”
他开口问道,声音同样很温和,带着一丝淡淡的、令人感到亲近的笑意。
“……还行吧。”林天鱼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呵呵,”那男人笑了笑,又将目光,重新投回了水面,“钓鱼,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它能让人静下心来,去思考一些,平时没空去想的问题。”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天鱼说。
“比如,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林天鱼闻言,心中一动。
“我曾经以为,人活着,是为了权力,为了能掌控一切,让所有人都按照我的意志去行事。后来,我又觉得,人活着,是为了财富,是为了能拥有数不尽的金币,买下所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再后来,我又觉得,人活着,是为了荣耀,是为了能名留青史,让千百年后的人,都还能传颂我的名字。
“但是现在,”他看着那平静的水面,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却觉得,或许……人活着,就只是为了能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吹吹风,看看水,然后……等一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上钩的鱼。
“仅此而已。”
他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继续着他的垂钓。
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呢?
林天鱼的心中,反复咀嚼着男人刚才那番话,他思考着自己,思考着这个世界,思考着那些他遇到的人,思考着自己两辈子的经历。
他又想起了穿越前,父母对他的叮嘱。
父母对他的要求,其实并不算高,只要他能每天都开开心心地活着,那就足够了。
他们的忧愁,大多来自于对林天鱼未来的担忧。
他们害怕他考不上大学,害怕他会重蹈他们的覆辙,再度历经他们所承受的那些苦痛。
二老不过是社会底层最普通的打工人罢了,每日靠着出卖自己的体力,去赚取那些微薄的钱财。岁月在他们身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母亲的一根手指,在一次工伤事故中,永远地缺了一节;而父亲的一根手指,也因为工伤而无法弯曲。
正是因为亲身尝遍了这种生活的苦楚,他们才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儿子的身上,无比地期望他能考上大学,跳出这个循环,不要再成为……下一个“他们”。
他做到了。
他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甚至在大一期间,就凭借着自己超乎常人的头脑和努力,赚取到了父母辛苦十几年才能积攒下来的财富。
他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让父母过上好日子了。
直到……过斑马线的时候,一辆失控的卡车,将他所有的未来,都撞得粉碎。
……
时间,就在这片宁静的沉默中,缓缓地流逝着。
林天鱼就这么默默地坐在男人身旁,看着他钓鱼,也看着自己内心的风景。
午后的阳光渐渐变得温和,天边的云霞被西沉的夕阳染上了一层绚烂的绯红。
【人格解体:2.71】
林天鱼一直都明白,并不是因为面板上出现了【人格解体】这个词条,才导致他出现了对应的症状;而是因为他自身先出现了这些症状,【幻想】才顺便将这种状态数据化,并给予了相应的“加持”。
林天鱼其实并没有完全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为何而活。
这个问题太大了,大到或许需要用一生去寻找答案,但是,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想念父母了,也想念江心月了。
现在,【意义虚无】这个最危险的词条,已经悄然消失了。
即使林天鱼依旧感觉自己的情感有些淡漠,依旧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戏剧一般,但他知道,自己正在找回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当林天鱼将目光从自己的内心,重新拉回到现实,无意中瞥向男人身旁那个空荡荡的木桶时……
“噗嗤——”
他实在是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说了那么多人生感悟,摆了半天得道高人的谱,结果一下午,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人格解体:2.71 -> 2.7】
那个钓了半天鱼的男人,倒也不恼。
他只是缓缓地转过头,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咸鱼”样子,看了林天鱼一眼。
“回过神来了呀?”他笑了笑,然后看了一眼林天鱼胸前那枚华丽的秘银徽章,用着那口优雅的帝国语问道,“说起来,兄弟,你不是帝国人吧?”
“您怎么知道的?”林天鱼有些好奇,自己的语言,应该和本地人没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