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黑人队长将林天鱼给单独叫到了一边,带到了一个用迷彩布临时搭起的简易指挥所后方。
“小子,”他揉着自己那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疲惫与茫然,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是一种世界观被反复碾压后的复杂神情,“我带过刺头,带过天才,也带过他妈的疯子,但你……你是我见过的,最他妈离谱的一个。”
依旧是那带有浓烈口音的英语,在堪称「巴别塔」的【幻想】翻译帮助下,林天鱼并没有理解障碍,而是用纯粹的汉语回应道:“谢谢长官夸奖。”
他还顺势挺直了腰板,敬了个无可挑剔的军礼,脸上挂着一副纯良无害的表情,仿佛真心将这番话当成了一种至高无上的赞誉。
“我他妈不是在夸你!”黑人队长的声音猛地拔高,随即又像是怕被其他人听到似的,压低了嗓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是在求你!祖宗!”
毕竟辱骂新兵,他可是要被营长“提干”的。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他伸出粗壮的手指,指着远处战壕里那群正无所事事地擦拭着枪械,眼神中充满了“我是谁,我在哪,我该干什么”的哲学思辨的新兵蛋子们,“他们是来干嘛的?来接受战火洗礼,来体验肾上腺素飙升,来学会如何在枪林弹雨里给自己的枪换弹匣的!不是来给你当战地记者,全程录制你的个人击杀集锦的!”
黑人队长说的是事实,林天鱼的存在,已经严重破坏了整个新兵连的训练生态。
其他同学别说实战训练了,这几天下来,大多数人连魔物具体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听见远处传来一连串密集的爆炸声,然后战斗就结束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提着袋子去捡那些被炸得七零八落的战利品,专业得像是战场清洁工。
再这么下去,等两个月的军训结束,除了林天鱼这怪物之外,其他所有人的实战评估,估计都得是一个惨不忍睹的“d-”。
这让他这个战功赫赫的连长,以后还怎么在同僚面前抬得起头来?传出去还以为他虐待新兵,故意不让他们上前线呢。
“所以……”队长的语气缓和了下来,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甚至可以说是恳求,“从明天开始,你不用再守这条战壕了。你的任务改了。”
林天鱼愣了一下,啊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无心”的刷经验行为,竟然还会引出这种后续。
“啊什么啊?”队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这种水平的家伙,继续待在新兵营里,纯属浪费资源。去那些真正的前线单位,才能发挥你最大的价值。”
他顿了顿,伸出那只足以轻松捏碎岩石的大手,重重地拍了拍林天鱼的肩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近似于“解脱”的、如释重负的欣慰笑容。
“小子,恭喜你,你从新兵营……提前毕业了。”
于是,林天鱼的新兵生涯,就以这样一种充满了戏剧性与荒诞感的方式,宣告了提前结束。
没有欢送会,没有毕业证书,甚至连一句正式的告别都没有。仅仅半个小时后,一辆看起来就更加坚固、充满了肃杀气息的装甲越野车,就已经在临时机场的停机坪上等着他了。
他将成为5917营的一份子,被直接投放到那些真正需要高强度火力支援的区域。
林天鱼自然是乐见其成,对他而言,这片“新手友好型”区域的经验包,他已经刷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更广阔的“地图”,挑战那些更高级的“野怪”了。
黑人队长远远地看着那辆载着“瘟神”的越野车绝尘而去,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这几天因为血压飙升而隐隐作痛的脑袋,终于清爽了不少。
而战壕里的其他新兵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先是集体愣了三秒,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欢呼。
他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亲手开一枪了。
……
“林天鱼?”
这次的是一个夏国人。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不带丝毫情绪的波澜,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
他的目光在林天鱼身上短暂停留,随即又仿佛不经意地,在那战术护目镜上投射出的信息流之间流转。
“到。”
林天鱼立正应答,声音清晰,姿态标准。
这位新任的营长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意外或惊奇。那份由前线新兵营紧急上报的、堪称“夸张”的战绩报告,显然已经提前抵达了他的终端。
对于他这种常年镇守在最前线的老兵而言,每年新生之中,总会冒出那么一批天赋异禀、强得不讲道理的“怪物”,一个人清扫掉整个d-17防区的五日攻势,让一个连的新兵无事可做,提前毕业,这并不奇怪。
真正让他感到困惑的,林天鱼居然没有参加任何国家选拔计划。
一般这种妖孽的成长路径会被精心规划,他们的安全等级会被提升至最高,他们会被投放到那些最适合他们发挥、也最能锻炼他们能力的专属副本或特殊任务中去。
他们绝无可能,像一个普通的填线新兵一样,被随随便便地扔到中非联合战线这种海外战线里来,这里……不是天才们该待的地方。
营长缓缓地摘下了自己的战术头盔,露出一张被风沙与硝烟打磨得棱角分明的脸。他随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纯粹的好奇。
“怎么不加入国家的那些计划?”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那份随意与自然,与这片充满了肃杀与紧张气息的战场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因为不想。”
林天鱼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没有经过哪怕半秒钟的思考。他的声音清朗,中气十足,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他的站姿依旧笔挺,目光平静地回视着营长那双锐利的眼睛,其中没有丝毫的挑衅或不敬,只有一种纯粹的坦然。
营长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那份错愕便化作了一种玩味的笑意。
“行。”
他点了点头,重新戴上了头盔,那战术护目镜,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林天鱼当然不想,他不想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不想将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冗长而又乏味的会议与报告之中,更不想被当成什么重点保护对象,被安排进那些安全系数极高,但经验收益却低得可怜的“专属副本”里,去按部就班地“成长”。
营长显然也看穿了这一点,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新兵蛋子到底在想什么。
“理由很充分。”他的声音透过头盔的内置通讯器传来,多了一丝冰冷的电子合成感,“我不管你有什么背景,也不管你有什么打算。在这里,你就是5917营的一名士兵。能打,就行。”
他顿了顿,抬手指向远处那片尘土飞扬的营地。
“归队吧。你的小队在b-3区,准备一下,半小时后有一次清剿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