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玉简在布巾中剧烈震颤,云绮月立刻按住它,掌心渗出一丝灵力。那震动像是从极深处传来,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节奏,仿佛不是单纯的失控,而是在传递什么。
她闭了闭眼,压下脑海中残留的幻象——九座浮山、锁链垂落、深渊睁眼。那些画面太深,像刻进了神识里。
“不能再让它震动。”她低声道,将碎玉贴在布巾外侧。青光微闪,玉简的频率渐渐平缓下来。
叶凌轩盯着她动作,眉头未松:“刚才你看到的,是真的?”
“不是全部。”云绮月睁开眼,“但我看清了三座山的位置。东南偏南,弯月形——是玄音宗。偏北带尖角的,应该是青冥院。还有一个在西南,形状像断刃,我认不出。”
柳萱儿靠在石堆上,指尖捏着一块焦纸碎片,声音有些发紧:“如果已经有三个门派被‘染红’,那它们现在是什么状态?弟子照常修炼?掌门还在主位上?还是……早就换了人?”
“不会全换。”叶凌轩沉声说,“魔族要的是‘自愿献祭’,不是强夺。若整个门派都被控制,反而会引起天机反噬。他们只会动关键一人,再用手段遮掩异象。”
云绮月点头:“就像那本轮值册里的调令。表面合规,实则越权。没人察觉,因为它用了真印模。”
“可谁有本事盗取内务堂的印信?”柳萱儿皱眉,“还持续这么久?”
“不一定是谁盗的。”叶凌轩目光落在那枚伪造符印的拓片上,“也可能是印信本身就被复制过。紫霄仙门每三年重铸一次印模,期间若有心人提前拓下痕迹,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灵印。”
云绮月忽然想起什么:“藏书阁禁区里那卷残册提过,‘九逆血祭’需九大纯血之脉为引。我一直以为‘纯血’是指嫡系传人,但现在想来,未必。”
“什么意思?”柳萱儿问。
“我在入门时被拒高阶功法,理由是我的体质特殊,不属于‘正统灵根’。”她缓缓道,“可换个角度看,这种特殊,恰恰是最‘纯净’的。没有杂脉干扰,没有功法混修,像一张白纸,最容易被引导。”
叶凌轩眼神一凝:“你是说,他们找的不是身份最高的人,而是最‘干净’的人?”
“对。”云绮月点头,“能成为祭品的,必须是门派中灵根纯粹、修行路径单一、尚未接触禁忌之术的弟子。这样的人,意识容易被重塑,意志也更容易被说服——让他们觉得赴死是荣耀,是使命。”
柳萱儿倒吸一口凉气:“那不就是……那些刚入核心层的年轻人?我们认识的不少人,都符合条件。”
静默片刻,叶凌轩开口:“所以‘自愿’不是自由选择,而是被精心设计的结果。先种下印记,再用幻术、蛊言、梦境一步步引导,等到子时降临,他们会主动走进阵法,以为自己在完成大义。”
“第七人疑变。”云绮月忽然提起那行划去的字迹,“说明有人中途清醒了。也许他发现了真相,也许他本能抗拒,总之动摇了。魔族不得不临时换人。”
“这反而是个机会。”柳萱儿眼中亮起,“如果我们能找到那个被替换的人,或许能顺藤摸瓜,找到已经被植入印记的下一个目标。”
“也可能是个陷阱。”叶凌轩仍持谨慎,“故意留下破绽,等我们去查。一旦靠近,就会触发连锁反应。”
“但我们没得选。”云绮月将手中残页一一摊开,按方位排列,“七大门派都在名单上,加上紫霄和玄音、青冥,正好九个。现在三处已‘染红’,六处尚存一线生机。我们不能等。”
她指向玄音宗的位置:“这里离此地最近,且主峰形制与幻象吻合,极可能已被渗透。更重要的是——”她拿起那本轮值册,“东岭岗哨是通往玄音宗的咽喉之地,伪造命令偏偏出现在这里,说明魔族正在调动兵力封锁路线。他们怕有人察觉,更怕有人通报。”
叶凌轩看着册子上的记录,缓缓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不仅要在子时完成仪式,还要确保外界无法干预。封锁岗哨,是为了切断消息往来。”
“那就说明时间不多了。”柳萱儿抓起炭笔,在布条上勾画地形,“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彻底闭关前进入玄音宗。”
“不能分兵。”云绮月摇头,“线索太多,彼此关联,少看一眼都可能出错。而且林昭还昏迷着,不能带他同行。”
“也不必回师门求援。”叶凌轩收起拓片,“正如你说的,谁又能保证山上没有‘种子’?贸然传讯,等于提醒他们加快进度。”
三人对视一眼,皆明白接下来的选择有多沉重。
云绮月将所有残页分类收好,放入贴身布袋。碎玉重新贴回手腕内侧,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她拿起那块木匣夹层,再次查看底部刻痕——**七十二**。
“这个数字……会不会是日期?”柳萱儿凑近看,“丙戌日之后七十二天?”
“不对。”叶凌轩摇头,“丙戌日是三天前,七十二天后早已错过霜降。除非……它是倒计时。”
云绮月心头一跳:“你是说,从某个起点开始,只剩七十二个时辰?”
“有可能。”叶凌轩沉吟,“魔族不会只靠自然时机,他们一定准备了人为触发的方式。这个数字,或许是启动最终仪式的倒数。”
“那我们现在就剩十八天。”柳萱儿脸色发白,“每天四个时辰,连轴转也跑不完七个门派。”
“所以只能选一个。”云绮月握紧玉简,“玄音宗。地理最近,异象已现,又有岗哨异常佐证。我们必须先确认那里的情况,再决定下一步。”
叶凌轩点头:“若玄音宗真的沦陷,说明‘染红’并非虚影,而是真实发生的状态改变。我们就能据此推演其他门派的应对方式。”
“可怎么进去?”柳萱儿问,“要是他们已经设防,普通弟子都无法靠近主峰。”
“不用以弟子身份进。”云绮月目光微沉,“我可以伪装巡查使。紫霄仙门与玄音宗素有往来,每年都有互派监察的惯例。只要我能模仿出巡查令的气息,就有机会混入。”
“风险太大。”叶凌轩立刻反对,“一旦识破,你会立刻被扣押。”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她直视他,“正面强闯?你现在经脉还有毒雾残留,剑意撑不过三招。柳萱儿肩伤未愈,音波术最多维持半柱香。我们现在的状态,打不过任何一名守山长老。”
叶凌轩沉默。
“我可以陪你。”柳萱儿忽然说,“散修之间常有游历交流,我去打听新出的乐谱,不算突兀。你在暗处接应,一旦有变,立刻出手。”
叶凌轩看向她,又看向云绮月,终于缓缓点头:“我在外围潜伏,随时准备接应。但你们必须定下暗号。一旦发现危险,立刻撤退,不要试图深查。”
“好。”云绮月应下,“三声轻咳是警戒,两声急促是撤离,一声长叹是陷阱确认。”
她将木匣夹层小心包起,放入袖中。玉简安静地躺在布巾里,不再震动,但她的手指仍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搏动,像是心跳。
柳萱儿在地上画完最后一笔,把布条折好塞进腰带。叶凌轩检查了一遍随身符箓,将断剑重新缠上布条,防止灵力外泄。
云绮月站起身,望向废墟深处。坍塌的通道口透进一丝灰光,照在她脸上,映出清晰的轮廓。
“我们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她低头看着手中的轮值册,“这本册子,为什么会单独留在祭坛底下?其他情报都烧毁了,唯独它完整保存。”
叶凌轩接过翻看,忽然停在一页:“这里的笔迹……和其他不同。墨色更深,运笔更稳,像是后来补录的。”
云绮月凑近细看,瞳孔微缩:“这一条记录,不是原本的内容。它是被人加进去的。”
“目的呢?”柳萱儿问。
“误导。”叶凌轩声音低了下来,“或者……是提示。”
云绮月的手指抚过那行字,指尖微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