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在指挥中心观察哨内肆意奔流。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让这群平日里沉稳持重、喜怒不形于色的国之栋梁们,彻底放下了所有的矜持。
他们像一群刚刚赢得了世界杯冠军的孩子,尽情地欢呼、拥抱、呐喊。有的专家激动得满脸通红,用力地拍打着身旁同伴的后背;有的技术人员则将手中的文件夹高高地抛向空中,任由纸张如雪花般飘落。
钱振华院士,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笑。他一会儿抓着身边人的胳膊,语无伦次地重复着“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一会儿又仰天长叹,感谢着不知名的神明,保佑了龙国这颗最珍贵的火种。
而龙卫国,也难得地,卸下了那身钢铁般的盔甲。他的脸上,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他紧紧地握着那部黑色的通讯器,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个年轻人平静声音中蕴含的无穷力量。
他没有耽搁,立刻拿起另一部红色的电话,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自豪与激动的语气,向遥远的京城,向那位同样在焦急等待的一号首长,汇报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报告首长!‘奇点计划’一期工程……初步判断,圆满成功!高斯宇同志……安然无恙!”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了一声如释重负的、长长的叹息,和一句简短而有力的话:“好!好!好!我等你们的详细报告!”
挂掉电话,龙卫国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力量。之前那七十二小时的煎熬与压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最甘醇的美酒。
然而,就在观察哨内还沉浸在这片狂喜的海洋中时,主屏幕上,那个从地底升起的庞大奇观,再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地吸引了过去。
那个巨大的、闪烁着暗金色金属光泽的闸门,此刻已经完全升起,静静地矗立在戈壁滩的中央。
它太……完美了。
它的设计,摒弃了一切繁复的装饰,充满了简洁而又充满力量感的工业美学。流畅的线条,硬朗的棱角,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视觉冲击力。
更让在场的工兵总工程师和材料学家们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它的工艺。
闸门的表面,光滑如镜,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天空中流动的云彩。在无人机镜头的极限放大下,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焊接、铆接、或者拼接的痕迹。
它仿佛……它仿佛就是从一整块完整到不可思议的、巨大的金属中,被一个技艺通神的天外来客,直接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一体成型……这么巨大的构件,竟然是……一体成型……”工兵总工程师喃喃自语,他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绝望,变成了此刻的、近乎于崇拜的狂热,“这是我们人类的工业技术,再发展一百年,不,再发展三百年都无法达到的工艺水平!”
就在众人还在为这扇“神之门”的工艺而惊叹不已时,一个新的、更具冲击力的奇观,出现了。
从那个深邃、黑暗的地下入口中,一束明亮的车灯,刺破了黑暗。
紧接着,一辆外形狰狞霸气、轮廓棱角分明、轮胎比普通越野车宽大一倍的、通体如同黑曜石般漆黑的特种越野车,悄无声息地,从那个斜坡入口,缓缓地驶了出来。
它的行驶,平稳得像是在冰面上滑行,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引擎轰鸣声,只有轮胎碾过沙地时,那细微的“沙沙”声。
最诡异的是——
驾驶位上,是空的!
车里,没有人!
这辆造型充满未来暴力美学的越野车,竟然是……无人驾驶的!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辆黑色的“幽灵战车”,平稳地行驶了数百米,最终,精准地,停在了指挥中心观察哨的正前方,距离玻璃幕墙不到十米的地方。
随后,在一阵轻微的机械传动声中,它两侧的车门,没有像普通汽车那样向外打开,而是如同雄鹰展开的翅膀一样,向上、向外,缓缓地掀起。
这个充满仪式感的动作,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紧接着,车内自带的通讯器里,传来了高斯宇那熟悉的声音。虽然依旧带着一丝疲惫,但却充满了主人的从容与自信。
“龙将军,钱老,以及在座的各位专家前辈,辛苦你们了。”
“我的专车,来接你们了。”
“请上车,我带诸位……参观一下我的‘新家’。”
“新家”……
这两个字,通过扬声器,清晰地回响在观察哨内。
龙卫国和钱振华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震撼与狂热的好奇。
他们没有任何的犹豫。
龙卫国立刻转身,对身后那群已经迫不及待的专家们说道:“钱老,王总工,还有物理组和材料组的几位负责同志,你们跟我来。其他人,留守指挥中心,保持最高警戒!”
“是!”
被点到名的几位专家,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神情,而没被点到的,则是一脸的羡慕与遗憾。
龙卫国大步流星地走在最前面,钱振华紧随其后,几位核心专家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走出了指挥中心,踏上了那片被阳光照得暖洋洋的戈壁。
他们走到了那辆如同来自未来的黑色战车前。
车内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得多。座椅由某种不知名的、类似记忆海绵的材料制成,充满了科技感。
龙卫国和钱振华,以及几位专家,依次坐了进去。
在最后一人坐稳的瞬间,那如同鹰翼般的车门,便自动地、缓缓地关闭,将外界的风沙与喧嚣,彻底隔绝。
车内,亮起了柔和而不刺眼的灯光。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清晰地听到彼此因为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随后,车子平稳地、几乎让人感觉不到任何顿挫地,启动了。
它掉了个头,没有丝毫的迟疑,向着五十公里外,那个神秘的、通往地底的巨大入口,飞驰而去。
车速极快,但在车内,却感觉不到丝毫的颠簸,仿佛是行驶在最平坦的高速公路上。
透过车窗,指挥中心在迅速地变小、远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前方,投向了那个越来越近的、如同巨兽之口的暗金色闸门。
他们知道,自己即将踏上一段未知的旅途。
一段,通往一个全新世界的旅途。
终于,越野车没有丝毫减速地,冲入了那个巨大的斜坡入口。
光线,瞬间被黑暗所吞噬。
厚重无比的、闪耀着暗金色光泽的合金闸门,在他们身后,带着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嗡嗡”声,无声地,缓缓地,开始关闭。
指挥中心观察哨内,剩下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屏幕上的画面。
他们看到,那扇代表着两个世界分割线的巨大闸门,彻底地合拢了。
严丝合缝。
无人机传回的画面,也随着闸门的关闭,再次中断,变成了一片漆黑。
他们知道,龙将军和钱老,已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不为外界所知的、属于高斯宇的……
地下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