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新的文明……”
首席低声重复着红皇后的这个词,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曜石圆桌上,关于神谕军工武器的分析数据,仍在无声地滚动着,像是在嘲笑着利维坦过去所建立的一切技术优势。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星球上,站在技术和权力顶端的猎手。他们玩弄国家,操纵战争,像牧羊人一样,驱赶着人类文明这群温顺的羔羊。
但今天,他们惊恐地发现,在这片他们自以为熟悉的牧场上,出现了一个全新的、他们完全不了解的顶级掠食者。而他们,在对方面前,第一次,从猎手,变成了随时可能被猎杀的对象。
这种身份的转变,所带来的冲击,远比一场代理人战争的失败,要来得深刻和恐怖。
“将军,”首席突然转向那个魁梧的光影,“以你的经验来看,如果我们利维坦的常规武装力量,正面遭遇这样一支‘神谕’军队,胜算有多少?”
被称为“将军”的光影,沉默了良久,才用一种极其艰难的语气,吐出了一个词:“零。”
这个词,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每一个成员的心上。
“在‘雷神’的射程之外,我们所有的陆地装甲,都是活靶子。”将军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在‘蜂群’的覆盖下,我们所有的指挥和支援体系,都会在第一时间被瘫痪。而在‘壁垒’的保护下,我们的攻击,将变得毫无意义。这是一种……从理论上,就无法战胜的闭环。”
无法战胜。
从最推崇武力的将军口中说出这四个字,其分量,重如泰山。
格林低着头,一言不发。他知道,这场会议,已经不再是对他失败的审判会了。而是利维坦在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生存威胁之后,一场决定未来方向的战略会议。而他的失败,则阴差阳错地,成了这场会议的催化剂。
“看来,我们过去的思路,需要彻底改变了。”首席终于做出了结论。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平静,但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到来的、滔天的巨浪。
“从今天起,利维坦的所有战略重心,进行调整。”
“第一,暂停所有非必要的、大规模常规地缘政治操作。收缩我们的力量,避免在神谕军工的锋芒下,造成更多像格林这次一样的、无意义的损失。”
“第二,由红皇后牵头,成立最高级别的专项情报小组。不惜一切代价,动用我们所有的资源,去寻找这个‘神谕军工’的真身。我需要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在哪里,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三,格林,”首席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格林的身上,“你的失败,需要你亲手去弥补。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不再是策划战争,而是……成为我们接触‘神谕军工’的‘买家’。”
“买家?”格林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没错。”首席的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深不可测的弧度,“既然无法战胜他们,那就想办法,成为他们的客户,甚至……成为他们的合作伙伴。我们需要他们的技术。无论用什么方法,用钱买,用秘密换,甚至……用我们的一部分权力去交换。”
“用猎物的方式,去接近新的猎手。直到我们……找到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盔甲上,唯一的那一丝缝隙。”
首席的话,让在座的所有光影,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才是利维坦真正的行事风格。他们从不沉溺于情绪,只追求最终的利益。当正面无法战胜敌人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伪装成最谦卑的绵羊,耐心地等待着下一次、可以一击致命的机会。
圆桌中央的影像,缓缓变幻。
那片燃烧的、代表着格林失败的刚古平原,逐渐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不断旋转的黑色问号。
问号的下方,只有两个词:
“神谕军工”。
“会议结束。”
随着首席冰冷的声音,王座上的光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格林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在消失的前一刻,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黑色的问号,眼神中,愤怒和屈辱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危险的、混杂着渴望与仇恨的复杂光芒。
万神殿,重归虚无与寂静。
但一场新的、更加隐秘、也更加致命的狩猎,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猎手的目标,不再是那些世俗的国家,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掌握着未来力量的……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