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斗大森林边缘,一片狼藉的战场上空,霍雨浩凌空而立,周身七彩情绪之光缓缓内敛,但那属于神只的威严却如同水银泻地,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令方圆百里内的生灵都心生敬畏。他正在平复着与帝天一战带来的巨大消耗与震荡,同时细细体味着初掌神位带来的、截然不同的力量感悟。
忽然,他心有所感,目光如电,倏地转向东方。
一道身影,正踏空而来。
那人身着朴素的青袍,身形挺拔如孤峰峭拔的利剑,步伐看似不快,却仿佛缩地成寸,每一步落下,脚下虚空都泛起细微的涟漪,那是自身“道”与天地规则轻微碰撞的迹象。他面容平静,眼神寂然,仿佛万古不变的深潭,唯有一股纯粹到极致、凝练到极致的剑意,如同实质般萦绕在他周身,将他与这方天地清晰地割裂开来,自成一方世界。
正是季绝尘。
他并未掩饰自己的到来,也未曾释放任何敌意或杀机,只是那样平静地走来,如同赴一场早已约定的论道之会。
霍雨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他认得此人,东境总督,“剑痴”季绝尘。西线战场上,此人曾以独特的方式阻滞过他的永冻之域,给他留下过印象。只是他没想到,在自己刚刚经历大战、神位初定之时,对方会如此突兀地前来。
“季将军。”霍雨浩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神只特有的空灵与威严,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此刻前来,所为何事?”
季绝尘在距离霍雨浩百丈之外的空中停下,这个距离,对于他们这等层次的强者而言,已是极近。他微微拱手,动作简单,却带着一种古老的礼节意味。
“灵冰斗罗,恭喜登临神位。”他的声音一如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恭维或是畏惧。
霍雨浩微微颔首,等待着他的下文。
季绝尘抬起眼,目光直视霍雨浩那双蕴含着情绪漩涡的神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此来,不为恩怨,不为权势,更不为阻你之道。”
他顿了顿,周身那凝练的剑意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开始缓缓升腾,虽未爆发,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沉重、锋锐起来。
“只为,向你问一剑。”
“问一剑?”霍雨浩眉梢微挑。
“不错。”季绝尘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那寂然的深处,仿佛有万千剑影在生灭,“我有一剑,乃毕生剑道所系,融寂灭于内,藏生机其中,寓守护之念。此剑初成,尚未逢敌手。今日,欲以凡尘之剑,问鼎神路——请情绪之神,品鉴!”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虔诚。这不是挑战,更不是挑衅,而是一位求道者,在道路的尽头,向更高层次的存在,发出的最纯粹的问道之请!
他要以自己最强的剑,去衡量神的尺度!去印证自己的道,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霍雨浩沉默了。他看着季绝尘,看着对方眼中那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的求道之光,感受到了那股虽源于凡尘,却隐隐试图斩开一切束缚、直达本源的寂灭剑意。他明白了,这不是战争的延续,而是属于武者、属于求道者之间的另一种“战争”。
他看到了季绝尘的“诚”,也看到了对方的“执”。
身为情绪之神,他能更深刻地感受到季绝尘此刻心境的纯粹与坚定。那是一种将全部生命、全部意志都奉献给手中之剑的极致状态。
良久,霍雨浩缓缓吐出一口气,周身的七彩神光微微荡漾。
“好。”
他应下了。
并非因为轻敌,而是出于对一位极致求道者的尊重。
他也想看看,这柄在凡尘中淬炼出的、与众不同的剑,究竟能绽放出何等光华。
“此地不宜。”霍雨浩目光扫过下方尚未完全平息的星斗大森林,“随我来。”
说罢,他身形化作一道七彩流光,朝着更高、更辽阔的天际而去。
季绝尘没有任何犹豫,青袍鼓荡,身化剑光,紧随其后。
两道身影,一神一凡,一者掌控情绪规则,七彩绚烂;一者极于寂灭剑道,青灰质朴,划破长空,径直冲向了那云海之上,无尽苍穹之中。
那里,将是他递出那一剑的舞台。
也是他凡尘炼心之路,最终的试炼场。
向神问剑,以凡逆天。
此心唯道,虽死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