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翠绿光芒的出现,如同在无尽暗夜中骤然点燃的篝火,不仅驱散了冰晶暗流中的刺骨寒意,更带来了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温暖与希望。那清冷急切的女声,更是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在绝境中撕开了一道裂缝!
墨尘没有丝毫犹豫,也容不得他犹豫!身后血炼真君那凝练的血色手掌已破开水流,死亡的阴影几乎要攫住血蔷薇的背心!
“走!”
他猛地将怀中林小凡往血蔷薇方向一推,同时自身混沌魔元与星辰之力以前所未有的方式疯狂燃烧、压缩,回身,并指如剑!指尖不再是星芒,而是凝聚了所有寂灭真意、焚墟之火以及对“镜”之传承理解的终极一击——一道细微到极致、却仿佛能切割法则的混沌线条,迎向那血色手掌!
“寂灭·断缘!”
这是他压榨潜能、超越自身极限的搏命一击!不求伤敌,只求阻其刹那!
嗤——!
细微的切割声响起。那混沌线条与血色手掌碰撞的瞬间,时间仿佛凝滞了一刹。线条无声无息地嵌入了手掌之中,并未能将其斩断,但那手掌前冲的势头,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一滞!其上流转的血煞法则,竟然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与崩断迹象!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滞!
血蔷薇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一把抱住被推过来的林小凡,体内本命精血燃烧,遁速再增三分,如同离弦之箭,猛地冲入了前方那翠绿光芒笼罩的范围!
墨尘在斩出那一剑指后,看也不看结果,借着反震之力,身形向后暴退,紧跟着撞入了翠绿光芒之中!
就在他身影没入光芒的下一刹那——
轰!!!
血色手掌失去了那细微的阻碍,轰然拍落在墨尘原本所在的位置!恐怖的威力将大片的冰晶暗流直接蒸发,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连空间都塌陷了下去!但,终究是拍空了!
“混账!!!”
血炼真君的怒吼隔着池水传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他分明感觉到,那阻拦他手掌的力量,蕴含着一种极其高阶的、触及本源的法则意蕴,绝非普通元婴修士所能拥有!还有那突然出现的翠绿光芒和生命气息,又是怎么回事?!这邪阵核心,何时混入了如此多的异数?!
他庞大的神识如同狂暴的风暴,狠狠冲撞向那片翠绿光芒笼罩的区域。然而,那翠绿光芒看似柔和,却坚韧无比,仿佛与整个冰蓝洞窟的地脉,乃至更深层的某种力量连接在一起,竟然将化神修士的神识牢牢阻挡在外!
……
冲入翠绿光芒的瞬间,墨尘只觉周身一轻,那无处不在的邪阵压制力与血炼真君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清凉与盎然生机。他仿佛从一个污浊血腥的泥潭,瞬间跳入了一汪清澈见底、充满了生命活力的泉眼。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椭圆形空间,四周墙壁由散发着柔和绿光的藤蔓与某种温润玉石交织而成,头顶有散发着模拟日光的柔和光球,空气清新,带着泥土与花草的芬芳。这里与外面那死寂、污秽的邪阵核心,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血蔷薇抱着林小凡,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疲惫。方才那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死亡的触摸。
墨尘稳住身形,立刻看向前方。
只见空间中央,站立着一位女子。她身着一袭简单的翠绿色长裙,裙摆仿佛由活着的藤叶织就,无风自动。她的长发如同流淌的瀑布,是那种充满生机的墨绿色,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起。她的面容清丽绝伦,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空灵,但那双碧绿色的眼眸中,却沉淀着与外表不符的沧桑与忧虑。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额头上,生长着一对小巧玲珑、如同翡翠雕琢而成的鹿角,散发着淡淡的自然道韵。
她并非人类。
此刻,她正双手虚按在空中,维持着一个复杂的翠绿色符文,那符文与整个空间的绿光相连,显然正是这处庇护所的根基。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长时间维持这个隔绝内外的结界,对她消耗不小。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墨尘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透支的虚弱,上前一步,郑重行礼。他能感觉到,这位女子气息深邃,虽然似乎有伤在身,状态不佳,但其生命本质的层次极高,至少也是化神级别,而且其力量属性,与血神教截然相反,充满了包容与生机。
女子收回双手,那翠绿符文缓缓隐入虚空,空间的绿光也随之黯淡了一些。她看向墨尘,目光在他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星辰辉光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昏迷的林小凡和疲惫的血蔷薇,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不必称前辈,我叫青霖。”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急切,多了些许温和,“你们身上,有‘她’的气息……还有,‘钥匙’的气息。”
“她?”墨尘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镜主璇玑,“前辈指的是……轮回镜主?”
青霖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追忆与一丝伤感:“看来,‘她’的传承,终究是找到了延续者……吾乃‘青木之灵’后裔,木灵一族最后的祭司。上古之时,吾族曾与镜主并肩作战,对抗彼岸侵蚀……”
木灵族!又一个早已湮灭在历史长河中的上古种族!墨尘想起镜主传承中零星的记载,木灵族天生亲近自然,执掌生命与治愈的法则,是“补天计划”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青霖祭司,”墨尘改换了称呼,语气带着敬意,“您为何会在此地?这处空间……”
青霖轻轻抚摸着身旁一根翠绿的藤蔓,眼神黯淡:“此地,曾是吾族在域外战场的一处前哨圣地,依托一条罕见的‘生命源脉’而建。上古最终之战,圣地被波及,源脉受损,吾族战士大多战死……吾凭借圣地残存的力量与自身本源,陷入沉眠,苟延残喘……”
“直到近百年前,那股污秽的血煞之力蔓延至此,发现了这条残存的‘生命源脉’,他们无法直接吞噬这充满生机的力量,便以其为基,构建了外围的邪阵,将此地改造成了所谓的‘净化缓冲’节点,试图缓慢磨灭、转化源脉的力量,为其所用……”
她的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与无奈:“吾从沉眠中被惊醒,却因伤势未愈,无力驱逐他们,只能勉强借助圣地最后的核心,营造出这片狭小的‘生域’,苦苦支撑,看着他们亵渎圣地,却无能为力……”
墨尘恍然,原来这处生机勃勃的空间,竟是建立在上古木灵族圣地的废墟之上,而那邪阵,则在不断地蚕食着这最后的生机。
“直到你们到来……”青霖看向墨尘,尤其是他怀中的林小凡,“‘钥匙’的苏醒,以及你们对邪阵节点的破坏,引动了此地源脉的共鸣,也惊醒了深度沉眠的我。我感知到了‘镜’之传承与‘钥匙’的气息,才知道……希望,或许并未完全断绝。”
她走到林小凡身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眉心。一缕精纯无比、充满了生命活力的翠绿光芒,如同甘霖般,融入林小凡体内。
林小凡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红润,紧蹙的眉头也舒缓开来,呼吸变得平稳悠长,似乎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睡恢复之中。
“他消耗过度,触及了本源,需要静养。”青霖收回手指,对墨尘道,“我的生命源气,能助他稳固。”
“多谢祭司!”墨尘真诚道谢。林小凡的状况一直是他最大的担忧。
“不必言谢,对抗彼岸,本是吾辈职责。”青霖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起来,“你们破坏了一个节点,暂时搅乱了部分邪阵,但这远远不够。血炼真君已被彻底激怒,他暂时无法突破我这‘生域’结界,但绝不会放弃。他正在调集力量,准备强行炼化此地源脉,一旦源脉被毁,此地失去凭依,我们将无所遁形。”
墨尘心中一凛,情况依旧危急。
“祭司可知,如何才能彻底破坏这‘远古之眼’邪阵?凌虚子前辈告知,核心在归墟之眼上方的‘万骸祭坛’。”
“凌虚子?天枢剑宗的那个小家伙?”青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还活着?被困在血池之中?”
墨尘简要说明了遇到凌虚子残魂的经过。
青霖听后,沉默片刻,道:“凌虚子所言不错,万骸祭坛确是核心。但想要破坏它,难!祭坛与归墟之眼深度连接,受其力量庇护,更有血炼真君亲自坐镇,强攻绝无可能。”
她话锋一转,碧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但任何阵法,无论正邪,皆有其运转的规律与能量的流转。‘远古之眼’邪阵庞大无比,其力量也并非铁板一块。它由无数个像外面那样的能量节点构成,最终汇向核心祭坛。若能同时破坏多个关键节点,引动邪阵能量大规模失控、反噬,或许……能撼动祭坛根基,甚至……引动归墟之眼力量的短暂紊乱!”
“同时破坏多个节点?”墨尘眉头紧锁,“我们人手不足,而且一旦分头行动,力量分散,更容易被逐个击破。”
“未必需要你们亲自前往每一个节点。”青霖指向脚下,“别忘了,我们脚下,是一条‘生命源脉’。虽然受损严重,且被邪阵压制,但它依旧与这片大地,与域外战场的部分残留法则相连。而我,作为木灵族祭司,能与源脉深度沟通。”
她看着墨尘,目光灼灼:“我可以尝试,以自身为媒介,引动源脉之力,通过地脉网络,同时冲击邪阵的几个关键能量节点!虽然无法直接摧毁它们,但足以造成巨大的干扰和紊乱!”
墨尘眼中精光一闪!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巧妙的想法!利用被邪阵压制的生命源脉,反过来去冲击邪阵节点!这相当于在敌人内部引爆一颗炸弹!
“但这需要时间准备,也需要有人护法,更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诱饵,将血炼真君和邪阵的大部分注意力吸引开!”青霖的目光落在了墨尘身上,意思不言而喻。
墨尘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角色。他需要再次现身,主动出击,将血炼真君和主力引走,为青霖催动源脉创造机会和时间!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任务,几乎是九死一生。但眼下,这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方法。
墨尘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如铁:“诱饵之事,交给我。祭司需要多久准备?”
青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一炷香!给我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后,无论成败,源脉冲击都会发动!”
“好!”墨尘点头,看向血蔷薇,“你留在此地,协助祭司,保护好小凡。”
血蔷薇深知此事危险,但她更明白这是唯一的机会,重重点头:“小心!”
墨尘不再多言,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林小凡,转身,毅然决然地走向那翠绿结界的边缘。
青霖双手再次结印,结界打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外面邪阵的污秽气息与血炼真君那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渗透进来。
“记住,一炷香后,无论听到什么动静,看到什么异象,立刻发动!”墨尘回头,对青霖最后叮嘱了一句。
“放心。”青霖郑重点头。
墨尘不再迟疑,身影一闪,已冲出“生域”,重新没入了那冰冷、污秽、杀机四伏的邪阵核心之中!
在他身后,翠绿结界缓缓闭合,将生机与希望,暂时封存。
青霖看着墨尘消失的方向,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盘膝坐下,双手按在身下那温润的玉石地面上,周身散发出越来越浓郁的翠绿光芒,开始与脚下那条沉寂了万古的“生命源脉”,进行最深层次的沟通与共鸣。
决定胜负的一炷香,开始倒计时。
而重新踏入地狱的墨尘,将如何以元婴之身,独自面对一位暴怒的化神中期魔头,以及无数邪阵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