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通道,而是一条陡峭向下的螺旋阶梯,深入地下。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和一种陈腐的、如同千年古墓般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与幽冥髓乳同源却更加阴寒的香气。
身后的主殿中,镜灵暴走的咆哮、血鹫惊怒的嘶吼、能量碰撞的爆炸声以及幽影那冰冷诡异的低笑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战场。显然,幽影暂时拖住了血鹫和暴走的镜灵。
墨尘没有丝毫迟疑,沿着螺旋阶梯疾驰而下。《影遁术》在狭窄的空间内发挥到极致,身影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悄无声息。
阶梯极长,仿佛通往地心。两侧的石壁逐渐从黑色变为暗红色,上面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用某种暗红色颜料书写的诡异文字和图案,与主殿阵法符文同源,却更加古老晦涩。这些文字仿佛拥有生命,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蠕动,看久了竟让人气血翻腾,神魂悸动。
墨尘谨守灵台,不敢细看,只是加快速度。
越往下,那股阴寒的香气越发清晰,而血腥味反而淡了些许。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前方是一扇虚掩着的、由某种不知名的苍白兽骨拼接而成的骨门。门缝中透出微弱而稳定的幽蓝色光芒,那阴寒的香气正是从中溢出。
墨尘停下脚步,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骨门之后。
门后是一间并不算宽敞的密室。密室中央,有一口小小的、由万年寒玉砌成的池子,池底残留着薄薄一层近乎透明的、散发着幽蓝光芒和彻骨寒意的粘稠液体——正是那阴寒香气的源头!其品质,远胜他之前得到的幽冥髓乳!
“幽冥地心乳!”墨尘心中一震!这是唯有在极阴死地核心、历经百万年沉淀方能诞生的淬魂圣物!一滴的价值就远超十滴普通髓乳!
而在寒玉池旁,散落着几具早已风化成灰白的骸骨,骸骨保持着盘膝修炼的姿势,显然是在吸收地心乳时遭遇了不测。他们的衣物早已腐朽,但身旁却散落着几件东西:
一柄断裂的、依旧散发着凌厉剑意的黑色骨剑;
一枚刻着狰狞鬼首的暗金令牌,与鬼门令风格迥异,却同样古老;
以及……一本由某种不知名黑色皮革制成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古书。
墨尘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被那本黑色古书吸引。
因为怀中的九幽碎玉,对那本古书产生了强烈的反应!不是渴望,也不是排斥,而是一种……警惕与审视?仿佛遇到了某种同级的存在!
他推开骨门,闪身而入。密室内的寒气瞬间让他打了个激灵,伪丹境的魔元自行运转才堪堪抵挡。
他首先毫不犹豫,取出玉瓶,将池底那仅剩的七八滴幽冥地心乳小心收起。这东西对他巩固境界、修复魂伤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然后,他走向那几具骸骨,目光落在黑色古书上。
靠近了才发现,这本书的皮革封面,触手冰凉滑腻,仿佛还残留着某种生命的弹性,其上的纹理隐隐构成一张扭曲痛苦的人脸轮廓。书页并非纸张,而是某种更薄的、半透明的黑色薄膜。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用魔元包裹手掌,翻开了封面。
第一页,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幅用暗红色线条勾勒出的、极其复杂诡异的图案——那是一条无边无际、浑浊不堪的黄色大河,河水中沉浮着无数挣扎的生灵。而在大河的上空,悬浮着一面布满裂痕的巨大镜子,镜面映照出的,却并非河中之景,而是无数破碎的世界和扭曲的时空!
这图案,与城外壁画和地砖雕刻类似,却更加精细,也更加……邪异!仿佛蕴含着某种直视便会污染心神的魔力。
墨尘强忍着神魂的轻微眩晕,继续翻页。
后面的书页上,终于出现了文字。是一种极其古老、扭曲的文字,他完全不认识。但奇异的是,当他凝视那些文字时,怀中的九幽碎玉微微发热,一段模糊的信息自然而然地流入他的脑海,让他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血河秘典·残卷》
这并非功法,而更像是一本笔记,或者……实验记录!
书写者自称“血狱执笔者”,似乎是上古时期“镜主”麾下负责看守某处名为“血狱”的牢笼的官吏。记录中详细描述了如何利用轮回镜碎片的力量,结合血狱中囚禁的强大存在的精血与魂能,来培育各种恐怖的战争傀儡和镜奴,以及如何构建和维持通往血狱以及其他附属世界的通道。
其中多次提到“镜主”似乎在进行某种疯狂的、涉及轮回本源的实验,需要海量的灵魂能量和特殊的“材料”。而“血狱”,便是实验场和材料库之一。
记录的后半部分变得混乱而潦草,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似乎“镜主”的实验出现了可怕的偏差,导致血狱失控,无数囚徒出逃,甚至反噬主世界。而记录者本人,似乎也在这场动乱中遭受重创,逃到了这片“湮灭之都”,最终坐化于此。
墨尘越看越是心惊!这《血河秘典》揭露的上古秘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轮回镜的作用,似乎远非记载中的那么简单!那位“镜主”的目的,也绝非善类!
而所谓的血河宗,其传承恐怕就源自这位“血狱执笔者”,或者说,是他们得到了这本笔记,并沿着这条邪恶的道路继续走了下去!
他快速翻阅,终于在笔记的最后几页,找到了他目前最需要的信息!
关于如何利用特定的阵法、镜奴以及“钥匙”,短暂撕开稳固的空间通道,进行定向传送的描述!其中明确提到了需要“镜奴核心”作为引导,“虚空碎片”作为能源,以及“轮回印记”或者“镜主信物”作为坐标定位和稳定通道!
而笔记的角落,还用更加潦草的字迹补充了一句警告:
“……一切通道皆以血狱为中转……慎用!慎用!彼处早已沦为死地,更有‘祂’的目光注视……”
墨尘的心脏砰砰直跳!
离开的方法找到了!但风险巨大!需要镜奴核心(就是外面那个暴走的镜灵?)、虚空碎片(他之前吞噬的轮回镜碎片似乎符合?)、以及坐标(九幽碎玉或林小凡的印记?)!而且目的地似乎极其危险!
就在他消化这惊人信息时——
轰隆!!!
整个密室猛地剧烈震动起来!头顶有碎石和灰尘簌簌落下!
上方主殿的战斗似乎进入了白热化,能量冲击甚至影响到了地底!
同时,墨尘怀中的九幽碎玉突然传递出一股强烈的警示意念!并非针对上方,而是针对……深渊方向!
他猛地转头看向密室另一侧——那里并非墙壁,而是一片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晶壁!晶壁之后,竟然是……那片埋葬了忘川故道和镜碎片的深渊!
而此时,原本应该映照出深渊黑暗的晶壁,竟然开始微微发光,变得透明起来!
晶壁之后,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亮起了两盏巨大无比的、如同血色湖泊般的……眼睛!
那眼睛冰冷、漠然、充满了无尽的饥饿与疯狂,正直勾勾地“看”着密室内的墨尘!
是那头渊噬之触的主人!它竟然一直潜伏在附近,并被上方剧烈的能量波动和《血河秘典》散发出的特殊气息所惊动!
一股无法形容的、远超金丹期的恐怖威压,如同亿万均海水般透过晶壁碾压而来!
墨尘瞬间感觉呼吸停滞,神魂仿佛要被冻结,身体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伪丹境的修为在这等存在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晶壁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
那恐怖的存在,似乎想要强行打破晶壁,闯入密室!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接近!
墨尘瞳孔缩成了针尖,大脑疯狂运转,寻找一线生机!
硬抗?绝无可能!逃跑?阶梯出口已被恐怖威压封锁!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手中的《血河秘典》,又看向那不断裂开的晶壁,以及晶壁后那双冰冷的巨眼……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瞬间划过他的脑海!
赌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血河秘典》之上,同时将刚刚收取的、尚未焐热的几滴幽冥地心乳,毫不犹豫地全部倒出,泼洒在古书封面!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依循古约,洞开狱门!”
他按照秘典中记载的、最为禁忌的一小段关于紧急召唤血狱力量的咒文,嘶声咆哮!他根本不懂这咒文的真正含义和后果,只想利用这秘典和地心乳的力量,引动那所谓的“血狱”气息,来对抗或者说……惊退晶壁后的恐怖存在!
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但已是绝境中唯一的选择!
嗡——!!!
《血河秘典》吸收了精血和地心乳,猛地爆发出滔天的血光!封面那张扭曲的人脸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尖啸!一个更加深邃、更加邪恶、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哀嚎的血色漩涡虚影,猛地从古书上浮现,对准了那片即将破碎的晶壁!
与此同时,晶壁轰然破碎!
一只无法形容其巨大的、布满粘稠液体和吸盘的惨白色触手尖端,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力量,猛地探了进来,抓向墨尘!
然而,就在触手即将触及墨尘的刹那——
它似乎感应到了那血色漩涡虚影中散发出的、某种让它极度厌恶甚至是……恐惧的气息!
那双冰冷的巨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它的动作,猛地停顿了一下。
就是这一下停顿!
墨尘狂吼一声,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那本爆发出血光的《血河秘典》,连同那血色漩涡虚影,狠狠砸向了探进来的触手尖端!
然后看也不看结果,转身化作一道血影,向着来时的螺旋阶梯亡命冲去!
身后,传来了触手愤怒吃痛的咆哮(那漩涡似乎伤到了它?)、以及某种更加古老邪恶的意志透过漩涡降临时的冰冷低语……
墨尘不顾一切地向上冲,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而当他终于冲回主殿时,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再次一愣。
主殿内的战斗似乎已经结束。
血池干涸,阵法黯淡。
血鹫浑身是血,倒在角落,生死不知。
而半空之中,幽影操控着林小凡的身体,手中正托着一团不断挣扎、缩小了无数倍、由精纯血魂之力和碎片光华凝聚而成的——镜灵核心!
它竟然……真的得手了!
幽影感受到墨尘的气息,转过头,看向狼狈冲出的墨尘,以及他身后阶梯深处传来的恐怖波动,那双属于林小凡的眼中,再次闪过冰冷的、玩味的笑意。
“哦?看来下面也挺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