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襄之地,汉水之滨,战云密布,杀伐之气冲散了南国的温润。
袁术据南阳而窥天下,粮秣乃其命脉。荆州牧刘表,坐拥襄樊富庶之地,却截断其南下粮道,此仇此恨,焉能不报?一纸军令,便飞至长沙太守孙坚军中,命其出兵征讨刘表。
孙坚帐内,气氛凝重。孙坚看着袁术的军令,面沉如水。他新得玉玺,心怀异志,本欲回江东好生经营,岂愿再为袁术火中取栗?然袁术势大,且据上游,若不应允,恐遭反噬。
“父亲,刘表坐守坚城,兵精粮足,此时攻之,恐非良机。”长子孙策英眉紧蹙,出言劝谏。
孙坚抬手止住儿子,眼中锐光闪烁:“我岂不知?然袁公路相逼,岂能不从?况且,”他话锋一转,露出一丝傲然,“刘景升徒有虚名,守户之犬耳!我江东子弟,何惧一战?正好借此机会,扩我声威!”
他心意已决,遂起江东精兵,渡江北伐。大军一路疾进,初时势如破竹,连破刘表数处外围防线,兵锋直指襄阳。
荆州牧刘表闻讯,大惊失色,急召麾下文武商议。骁将黄祖请命:“主公勿忧!孙坚虽勇,然孤军深入,兵势难久。末将愿率军阻其于岘山之下,必叫他有来无回!”
刘表深知黄祖虽非顶尖帅才,但勇猛善守,且熟悉本地地形,便允其请,增拨兵马,令其务必挡住孙坚兵锋。
两军遂于岘山一带展开激战。孙坚勇悍,身先士卒,江东兵在其率领下,如下山猛虎,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黄祖依仗地利,苦苦支撑,营寨几度被攻破,又几度勉强守住,伤亡惨重。
这一日,战况尤为激烈。孙坚亲冒矢石,冲锋在前,再度击溃黄祖一部,敌军丢盔弃甲,向山林深处溃逃。
“追!莫走了黄祖!”孙坚杀得性起,见敌军败退,岂肯放过?一挥古锭刀,率领亲卫精锐便追入岘山崎岖小道。
“父亲!穷寇莫追!小心埋伏!”孙策在后方看得心惊肉跳,急声高呼,拍马欲赶。
然而孙坚马快,已追出甚远。林中树木葱郁,地势复杂,败兵慌不择路,窜入更深的密林。
孙坚一马当先,正追击间,忽觉两旁山崖之上似有异动!他久经战阵,心生警兆,猛地勒住战马。
就在此时!
一声凄厉的箭啸破空而来!并非从前方败兵处射来,而是源自侧上方一处极其隐蔽的灌木丛中!
这一箭,时机、角度、力道,皆歹毒至极!绝非寻常溃兵所能为!
孙坚察觉时已晚,竭力闪避,那刁钻的利矢却已“噗”地一声,狠狠贯入其肩胛!力道之大,几乎透甲而出!
“呃啊!”孙坚一声闷哼,剧痛钻心,身形一晃,几乎坠马。
“主公!”
“父亲!”
身后亲卫与远处刚刚赶到的孙策见状,魂飞魄散,失声惊呼。
“有埋伏!保护主公!”亲卫队长目眦欲裂,嘶吼着带人护在孙坚身前。
然而,暗箭并非只有一支!紧接着,又有数支冷箭从不同方向射来,目标明确,皆指向受伤的孙坚!
亲卫们拼死格挡,用身体组成盾墙。孙策疯了一般催马冲来,长枪舞动,拨打雕翎。
孙坚咬牙折断肩头箭杆,鲜血瞬间染红战袍。他心知中了诱敌深入之计,此处绝非久留之地。
“撤……快撤!”他强提一口气,拨转马头。
但伏兵既出,岂容他轻易走脱?两侧山坡上呐喊声起,无数荆州伏兵现身,箭如雨下,滚木礌石纷纷砸落!
“杀孙坚!”黄祖的身影出现在一处高坡,面色冷厉。他早已设下此绝户计,以败兵为饵,就是要将这头江东猛虎置于死地!
退路瞬间被截断,江东军陷入重围,死伤急剧增加。
孙策护在父亲身前,状若疯虎,长枪所向,血肉横飞,无人能近。但敌军越来越多,层层叠叠涌上。
孙坚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视线开始模糊。他看着奋力拼杀的长子,眼中闪过一抹不甘与悲怆。
“伯符……走……带弟兄们……走……”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父亲!要死一起死!”孙策泪流满面,嘶声怒吼。
“走!”孙坚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推了孙策一把,自己却因用力过猛,伤口崩裂,鲜血狂涌,眼前一黑,栽下马来。
“父亲——!”
孙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宛若受伤的幼狮。他想要扑过去,却被亲卫死死拉住。
“少将军!快走!再不走就全完了!”亲卫们拼死杀开一条血路,护着几乎崩溃的孙策,向着来路疯狂突围。
黄祖见状,挥军掩杀,江东军大败,死伤无数,一路溃逃,直至退出荆州地界,方才稳住阵脚。
硝烟散尽的岘山战场,尸横遍野。一代枭雄孙坚,静卧于血泊之中,怒目圆睁,似乎仍在怒视着这未能征服的荆襄大地,未能实现的江东霸业。
他的突然陨落,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初平二年的天空,预示着江东格局的巨变,也为这乱世,增添了又一抹血色与悲凉。
消息尚未传开,荆州军正在清理战场。而遥远的关中长安,尚沉浸在一片诡异的平静之中,对这场即将影响天下走势的变故,还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