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内堂。
肥头大耳的庙祝跪在地上。
“废物!废物!”
“本座的好处,你拿着!如今,你就是这么回报本座的?!”
肥头大耳的庙祝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地,“龙王爷息怒!龙王爷饶命啊!”
“这......这不关小人的事啊!是那官府,是那该死的郡守王德发,突然发了疯,非要抬出一个什么劳什子真君来跟您作对!”
“官府?”
蛟龙的声音里满是不屑,“区区凡人官府,也敢与本座争辉?本座一念之间,便可引东海之水倒灌,将这小小郡城化作一片汪洋!届时,什么郡守,什么真君,尽数都要化为鱼鳖!”
听到这话,庙祝心中一紧,差点没当场吓晕过去。
淹了东海郡?
那自己怎么办?
开什么玩笑!
这要是真淹了,他自己都得第一个喂鱼!
更重要的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当朝廷是泥捏的不成?
到时候别说这孽蛟,就是真龙来了也得被扒皮抽筋!
不行,不能让这头畜生乱来!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超级大脑开始飞速运转起来。
硬碰硬,肯定不行。
那官府抬出来的真君,虽然来历不明,但名头实在太响。
又是郡志记载,又是官府背书,最关键的是,人家背后戳着“玉虚天”三个大字。
所以,绝对不能动手!
可不动手,又该怎么办?
电光石火间,一个无比阴损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猛地抬起头,“龙王爷,息怒!小人......小人有一计,不但能让您夺回香火,更能让那所谓的真君,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哦?”蛟龙的怒火稍稍收敛,“说来听听。”
庙祝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心中的狂跳,组织着语言。
“龙王爷,您想,那所谓的真君,不过是一尊泥塑木雕,一堆编出来的故事罢了!她凭什么跟您争?”
“她最大的优势,便是出身正统,有名有分!而她最大的劣势,也恰恰在此!”
“她,是假的!”
“她不会显灵,不会降下神迹,而您......您不一样!”
“您是真正的东海之主,是能呼风唤雨的真神!您的神威,是实实在在的!”
庙祝的声音,渐渐变得亢奋起来,“百姓愚昧,信神拜佛,求的无非是一个灵验!谁灵,他们就信谁!咱们要做的,不是去毁了她的庙,杀了她的信徒,那只会坐实了您妖孽的名头,正中官府下怀!”
“咱们要做的,是釜底抽薪!是在万民之前,证明她是个假货,而您,才是唯一能庇佑东海郡的真神!”
蛟龙沉默了。
它不得不承认,这个凡人术士的话,说到了点子上。
“计将安出?”
庙祝见有门,心中大喜,连忙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龙王爷,此事需分三步走!”
“第一步,制造天灾!”
“您只需略施神通,停了这东海郡的雨水,不出半月,河道干涸,田地龟裂,百姓必定人心惶惶,届时,他们求神拜佛,自然会去求那个所谓的真君。”
“可她一个假货,如何能求来雨水?”
“这便是第二步,欲擒故纵!”
庙祝脸上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待到百姓绝望之际,小人便会放出风声,说那真君早已忘了故土,不理我东海郡之事,唯有您这位本地的龙王爷,才心怀慈悲,不忍见生灵涂炭,但神威不可轻辱,之前百姓背弃于您,如今若想求得宽恕,求得甘霖,便需拿出足够的诚意!”
“什么诚意?”
“一场斗法!”
“小人会以您的名义,向那真君下战书!三日之后,于城外设下法坛,请两位神仙当着全郡百姓的面,斗法求雨!”
“届时,万民瞩目,郡守官吏,皆在场中!谁是真神,谁是伪劣,一目了然!”
“那泥塑的真君,自然不可能降下半滴雨水,而您,只需在万众期待之下,号令风雨,普降甘霖!”
“龙王爷,您想想那个场面!”
庙祝激动得浑身肥肉乱颤,“万民跪拜,山呼海啸!亲眼见证了您的无上神威,谁还会去信那个连雨都求不来的假神仙?”
内堂之中,一片死寂。
只有庙祝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
“哈哈......哈哈哈哈!”
蛟龙那狂傲的笑声,再次响彻大殿。
“好!好一个斗法求雨!好一个釜底抽薪!”
“你这凡人,倒是有些小聪明!”
“就依你所言!本座倒要看看,三日之后,那所谓的真君,要如何收场!”
得到了蛟龙的准信,庙祝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内堂。
直到走出龙王庙,被午后炙热的阳光一晒,他才发现,自己那身锦斓袈裟,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扶着门框,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那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却在转身的瞬间,悄然变化。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座金碧辉煌的庙宇,嘴角勾起笑意。
真神?
假神?
有区别吗?
只要能让他敛财,能让他作威作福,谁坐在神坛上,又有什么要紧?
更何况......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深处的一枚漆黑令牌。
若是那孽蛟赢了,他自然是头功一件,地位更加稳固。
可万一......万一那所谓的真君,真的显灵了呢?
他眯起眼睛,望着城东的方向,低声喃喃自语。
“不管谁赢谁输,这东海郡的好处,都得先流进我的口袋里......”
...
郡守府,后堂。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德发红光满面,端起酒杯,朝着对面的刘师爷遥遥一敬。
“刘师爷,此番,你当为首功!”
刘通不敢托大,连忙起身,双手举杯,“全赖大人运筹帷幄,下官不过是跑跑腿,动动嘴,拾大人牙慧罢了。”
王德发哈哈大笑,一饮而尽,只觉得喉咙里那辛辣的酒液,都化作了通体的舒泰。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他摆了摆手,示意刘通坐下,“坐,坐下说。”
待刘通重新落座,王德发夹了一筷子肥肉入口,含糊不清地说道:“痛快!实在是痛快!自从那头畜生来我东海郡,本官便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扬眉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