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公主府的飞檐,将庭院里的芭蕉叶染得湿漉漉的。林昭坐在窗前翻看着卷宗,指尖划过“淮河治河款”几个字时,笔尖忽然一顿。
“殿下。”青霜的声音带着颤意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昭抬头,见青霜捧着密信的手在发抖,晨雾打湿了她的鬓角,让那张素来镇定的脸添了几分慌乱:“出什么事了?”
“暗卫刚从西郊传回消息,王梓瑜……昨夜在别院遇害了。”青霜将密信呈上,声音压得极低,“现场没留下任何痕迹。”
林昭捏着信纸的手指猛地收紧,纸页边缘瞬间起了褶皱。王梓瑜是她安插在户部的眼线,三年来一直替她盯着江南漕运,可半月前暗卫才查到他私通漕帮、倒卖官粮的实证——这人早已被她列入清除名单,只待收集完所有罪证便动手。
“加上一个郑禹,这是第二个了。”林昭将密信放在烛火上点燃,看着火苗舔舐着字迹,直到化为灰烬,“倒是比本宫的人利落。”
青霜惊得后退半步:“殿下是说……他们本就该清理?”
“郑禹改河道图纸通盐商,王梓瑜倒官粮结漕帮。”林昭望着窗外滴落的雾珠,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他们拿着本宫的信物作威作福,早就忘了自己的本分。留着只会成为隐患,如今有人代劳,倒省了本宫不少麻烦。”
青霜这才反应过来,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两个被灭口的人,都是近期背叛了长公主的眼线。凶手精准地替她除去心腹大患,在外人看来是连公主势力都敢挑衅,可实际上……
“外人只会觉得,凶手既杀皇帝的亲信,又动殿下的人,目标乱得很。”青霜低声道,“谁也不会怀疑到您头上,反而会觉得您和陛下一样,都被这股势力盯上了。”
“盯上?”林昭拿起案上那支萧烬留下的玉簪,簪头的莲花纹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或许是在示好呢?”
她指尖轻抚过簪身,脑海中浮现出萧烬的模样。
会是她吗?林昭的心猛地一跳。萧烬精通刺杀,行事果决,若她还活着,的确有可能用这种方式替自己清理门户。可萧烬的尸骨已经在自己手里了……林昭摇了摇头,将这念头压下去。
“让暗卫继续查王梓瑜与漕帮的往来账册,重点盯漕帮二当家。”林昭将玉簪收好,“另外,去柴房看看慕容显的动静,别让他趁机生事。”
青霜应声退下,庭院里的晨雾渐渐散去,露出阴沉的天空。林昭走到窗前,望着廊下巡逻的侍卫,忽然觉得每个人的影子都藏着秘密。凶手到底是谁?是冲着皇帝来的旧勋,还是……另有其人?
与此同时,皇城御书房内,檀香在空气中凝结成沉闷的雾。皇帝将王梓瑜的死讯奏折狠狠摔在案上,龙案上的镇纸被震得跳起,滚落在地发出沉重的响声。
“第七个了!”皇帝的声音沙哑,眼底的红血丝如同蛛网,“有朕的新政骨干,还有两个……是皇姐的人!这凶手到底想做什么?!”
太监总管李德全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殿内的气氛比殿外的天色还要压抑,陛下周身的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连烛火都在微微颤抖。
“查!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皇帝猛地起身,龙袍的摆角扫过堆积的卷宗,纸页散落一地,“杀新政官员,是冲朕的根基来的啊。”
李德全颤声道:“陛下息怒,锦衣卫已封锁全城,只是凶手太过狡猾,除了那丝冷香,再没留下任何线索……”
“冷香?”皇帝冷笑一声,走到窗前望着宫墙外的晨雾,“皇姐的人遇害现场也有这香气?”
“是,大理寺刚报上来的,与前几位大人府上的气味一模一样。”李德全低声应道。
皇帝的手指紧紧扣住窗棂,指节泛白。其实从第一位官员遇害时,他就隐隐怀疑过林昭。皇姐手握京营部分兵权,又与旧勋素有往来,难保没有借刀杀人、铲除异己或者是为那个低贱的暗卫报仇的心思。可王梓瑜的死讯传来,那份怀疑却悄然松动了。
王梓瑜也算是林昭的一个心腹大将,掌管漕运督查之权,杀他对林昭毫无益处。
“难道真的是旧勋狗急跳墙?”皇帝喃喃自语,眼神越发阴沉,“他们以为杀了这些人,新政就推行不下去了?以为朕会怕?”
他转身回到案前,目光扫过那些被朱砂圈住的官员名册,心头的怒火中烧。短短几日,他精心搭建的新政班子已折损近半,朝堂上的旧勋却越发沉默,沉默得像在等待什么。
“李德全,”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传朕旨意,五城兵马司接管京城防务,所有旧勋府邸加派暗哨,但凡有异动,先抓后奏!”
“奴才遵旨。”李德全连忙起身退下,御书房内只剩下皇帝一人。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心中翻涌着愤怒与不安。这京城的暗流,比他想象的还要汹涌。
此时的公主府,林昭正站在舆图前,指尖划过江南漕运的路线。
“殿下,柴房那边传来消息,慕容显今早用发簪划伤了手腕,让丫鬟带血布条出去求救,被暗卫截住了。”青霜捧着布条走进来,眉头紧锁,“他这是想借机脱身,还是在传递消息?”
林昭看着布条上那潦草的“救”字,冷笑一声:“他倒会演戏。让暗卫顺着那丫鬟的踪迹查,看看这布条要送给谁”
青霜恍然大悟,连忙退下。林昭重新看向舆图,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风卷着乌云掠过屋顶,一场暴雨即将来临。林昭握紧手中的玉簪,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
林昭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夜风带着湿气扑面而来,将烛火吹得摇晃不定。院外的侍卫正在巡逻,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可她却觉得这偌大的公主府,处处都藏着看不见的眼睛。
凶手对她的眼线布局了如指掌,对郑禹、王梓瑜的罪证了如指掌,甚至对她何时想清理门户都了如指掌。这人一定就在她身边,或者说,曾在她身边。
谁会这么帮自己呢?
林昭关上窗,将夜风隔绝在外。烛火重新稳定下来,照亮了案上摊开的卷宗,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郑禹和王梓瑜的罪证,每一条都足以让他们身败名裂。凶手替她除去了这两个心腹大患,洗清了她的嫌疑,甚至让皇帝对她多了几分信任,这分明是在帮她,可这帮助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如芒在背。
到底是谁?
她想不明白,只能将这疑惑压在心底。指尖再次抚过玉簪,她轻声道:“萧烬,若你还活着,告诉本宫,这到底是谁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