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四方小院里,只有窗外偶然掠过的风声和远处模糊的车流声。
莫天明躺在床上,闭着眼,呼吸平稳悠长,像是早已睡熟。
但他的耳朵却时刻捕捉着隔壁的动静。
时间缓慢流逝,直到确认妹妹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陷入深度睡眠,他才缓缓睁开眼。
莫天明悄无声息地起身,没有开灯,换上一身深色运动服。
走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观察寂静的小巷,随后如一片落叶般翻出窗口,轻盈落在院中。
夜风带着凉意,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他回头望了一眼沉睡的小院,随即转身,彻底融入榕城的夜色。
……
光明港,赵大龙曾经盘踞的地盘。
虽与莫天明居住的老城区相邻,却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当他再次踏入这片鱼龙混杂之地,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接近“金碧辉煌”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夜总会门外依旧霓虹闪烁,但进出的人流与往日不同,少了赵大龙在位时的混乱嚣张,多了几分刻意维持的“秩序”。
莫天明目光锐利地扫过门口值守的马仔和进出客人,看到许多陌生而精悍的面孔,穿着统一,眼神警惕,行动规矩——显然是经过整顿后新派来的人。
直到夜色深沉,街面行人渐稀,连夜市摊贩都开始收摊,他也没看到一个赵大龙手下的熟面孔。
看来赵大龙入狱后,柳元宗已派人全面接管,他的旧部已被清洗排挤。
莫天明不再等待。
他悄无声息地绕到“金碧辉煌”后巷。这里堆满垃圾桶,光线昏暗,空气污浊。
他耐心蛰伏,直到一个穿着花衬衫、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底层混混,骂骂咧咧地提着两袋垃圾从后门走出。
莫天明动了。
速度快如猎豹,一手捂住对方的嘴,另一手如铁钳般扣住其脖颈与肩井穴,瞬间发力,将其拖入旁边堆杂物的死角。
“唔!呜!”年轻混混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却感觉扣住自己的力量如山岳般无法撼动。
“别动,回答我的问题,不伤你。”莫天明的声音低沉冰冷,“认识以前跟赵大龙混的那几个人吗?”
对方身体猛地一僵。
莫天明知道找对人了。
他稍松捂嘴的手,但制住对方的力道丝毫未减。
“认……认识……”混混声音发颤,“大哥……你找他们干嘛?他们早不在这混了……”
“他们在哪?”
“我……我不知道具体位置……成哥接手后,龙哥的老兄弟都被赶走了……缺德强他们,好像……在龙腾电玩城那边的台球厅活动……那儿现在没什么油水。”混混为了自保,忙不迭地倒出所知。
龙腾电玩城附近的台球厅。
莫天明记住了这个地点。
“今天的事,说出去,你知道后果。”莫天明声音森冷。
“不敢!绝对不敢!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混混连连保证,几乎哭出来。
莫天明拇指扣住对方颈侧人迎穴,指力一吐。
那混混眼白一翻,无声无息地软倒在地。
莫天明不再停留,身形再次融入夜色,朝电玩城方向潜行。
他知道,要想得到赵大龙明天出狱的确切时间和路线,必须找到阿强或老鼠这些真正的“自己人”。
霓虹闪烁的街区间,莫天明如影穿行。
龙腾电玩城位于光明港边缘,一个三教九流混杂、管理松散的区域。
灯光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香烟、酒精和油炸食物的混合气味。
台球厅就在电玩城旁边,一个不起眼的门面,招牌上“流星台球”的霓虹灯管坏了几处,字迹残缺。
门口蹲着几个抽烟的年轻人,正围着破纸箱赌骰子。
莫天明没有直接进去。
他绕到台球厅侧面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观察内部。
台球厅内烟雾缭绕,几张旧台球桌旁零散围着人。
光线主要来自桌面上方的吊灯,大部分空间隐在昏暗中。
他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每一张面孔,随即眉头一皱——
没有!
那混混说谎?
莫天明潜出后巷,来到台球厅门口的电话亭旁,暗中观察那几个混混。
从他们偶尔漏出的“以前跟龙哥混”、“现在真他妈晦气”的只言片语中,他确认了对方身份。
他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等其中一人输光,骂骂咧咧走到后巷放水时,才如鬼魅般出现在其身后。
“兄弟,打听点事。”莫天明声音平静。
那小年轻吓了一跳,猛转身,看到莫天明沉静的面容和黑暗中锐利的眼神,本能地畏惧。“你……你谁啊?”
“找缺德强,或者黄毛以前跟的那几个人。”莫天明指尖夹着几张钞票,“告诉我他们在哪,或者怎么找到他们,钱是你的。”
小年轻盯着钞票,咽了口唾沫,又警惕地看他:“你找他们干嘛?龙哥都进去了,他们现在屁都不是!”
“私事。”莫天明语气转冷,“你只需要说,知不知道。”
或许是钱的诱惑,或许是他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让人不敢拒绝,小年轻压低声音:“强哥……我们也好久没见了,听说欠了成哥的钱,躲起来了。不过……我知道老鼠有个相好的,在‘夜来香’发廊干活,他偶尔会偷偷去找她。你可以去那儿碰碰运气……但别说是我说的!”
“夜来香发廊……”莫天明记下,将钞票塞进对方手里,“谢了。”
他转身离开,没惊动巷子里另外两人。
“夜来香”发廊位于光明港边缘一条更破旧的街上,粉红色灯光在夜色中暧昧闪烁。
莫天明没有进去。
他在对面一个关闭的报刊亭阴影里耐心等待。
他知道,外号“老鼠”的人胆子不大,绝不会在人多时出现。
时间流逝,接近凌晨,街上行人越发稀少。发廊的灯光熄灭了一半。
终于,一个缩着脖子、东张西望的矮瘦身影,小心翼翼地溜到发廊后门,轻轻敲了敲。
门开了一条缝,他迅速闪入。
正是老鼠!
莫天明眼神一凝,如捕猎的豹子,悄无声息地穿过街道,来到发廊后门。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侧耳贴近门缝,隐约听到里面压低的争吵。
“……妈的,就这么点?够干什么的!阿成那帮王八蛋把场子都收了,龙哥又出不来,我们喝西北风啊!”是老鼠的声音。
一个女声不耐烦道:“我就这点工资了!你自己没本事!现在知道难了?早干嘛去了!”
“操!你以为我想?谁知道龙哥那么背,才进去几天,场子就被老虎抢了…现在大佬扶了成哥上位。龙哥快出来了,可出来又能怎样?世道变了……”老鼠的声音充满沮丧和惶恐。
门内的争吵还在继续,充斥着穷途末路的焦躁。
莫天明没有打草惊蛇,他像一抹真正的影子,融入发廊旁更深的阴影里耐心等待着。
约莫十几分钟后,后门再次被轻轻推开。
老鼠探头探脑张望一番,这才缩着脖子溜出,嘴里低声骂咧着,朝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
莫天明如幽灵般尾随其后,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利用街边障碍物与夜色完美隐藏行踪。
他看着老鼠穿过几条灯光昏暗、气味腐败的后巷,最终钻进一栋外墙墙皮大面积脱落的待拆迁居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