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战的指尖抽搐了一下，掌心压着的生死簿残页微微颤动。通天的法力仍在经脉中奔涌，像一道不灭的江流，撑住他即将溃散的心脉。他的意识从深渊里一寸寸爬回，识海中烛九阴之瞳的金色螺旋缓缓转动，残存的执念如锚链深扎——七岁那年追出三里地砍柴的刀声，通天斩下多宝手臂时溅起的血珠，元始封神榜猎猎作响时人族哭嚎的声浪……这些碎片成了他苏醒的引路火。
他睁眼。
不是混沌海，不是紫霄宫外阶，而是地府深处的一角残墟。青萍剑仍插在身侧，剑身微震，护住两人气息。通天盘坐未动，掌心抵着他后心，法力绵延不绝。
“你要是再不醒，”通天声音低沉，“我就把你丢进轮回道，看你还逞不逞能。”
萧战没答话，只将生死簿残页翻转，指尖抚过纸面。刹那间，一股剧烈的波动自纸中炸开——妖族亡灵躁动不安，大量魂魄被强行剥离轮回轨迹，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拽出。
他闭目，烛九阴之瞳逆溯时间长河。
三日后，妖族天庭血火冲天。星源殿前尸山堆积，鲲鹏立于其上，手持血魔令旗，周身缠绕着猩红煞气。帝俊立于高台，面无表情地看着太一被数十名大妖围攻，东皇钟的钟波一次次被压制。北妖联盟已成，玄鸟、毕方、九婴等上古大妖皆在其列。
预知成立。
他猛地睁开眼，喉咙一甜，一口黑血喷出，溅在生死簿上。血迹迅速被纸面吸收，残页上的暗金烙印微微发烫。
“鲲鹏要动手了。”他声音沙哑，却冷得像冰，“三日内，妖族内乱。”
通天眉头一皱：“你刚觉醒血脉，肉身未稳，神魂还在崩裂边缘，现在插手，只会死得更快。”
“死不了。”萧战撑着地面起身，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他咬牙，左手撑地，右手死死攥住生死簿，“妖族若乱，地府必受牵连。那些被剥离的魂魄，不是自然消散，是被人拿去祭阵——血魔祭坛，只有用百万妖魂献祭，才能短暂破开天道封锁。”
他抬头，目光如刀：“鲲鹏不是叛，是早有预谋。他等的就是现在。”
通天沉默片刻，终于松开手：“你要去，我拦不住。但别指望我陪你疯。”
萧战没再说话，只是将生死簿残页贴在眉心，口中低念咒言。纸面泛起幽光，三百年前战死的妖族英灵之影在他身后浮现，模糊却肃杀。
他以亡者之眼，窥探天庭。
星源殿内，帝俊端坐主位，手中河图洛书微微发亮。殿中光影扭曲，一道虚影浮现——鸿钧化身。声音淡漠如风：“若清除太一势力，妖族气运可保，周天星斗大阵不毁。”
帝俊未答，只是指尖轻叩扶手。
就在此时，殿门轰然洞开。
鲲鹏踏步而入，黑袍猎猎，手中托着一卷血色图卷。他单膝跪地，声音洪亮：“臣鲲鹏，献血魔祭坛图！唯有以百万妖魂为引，血祭天地，方能破天道劫，重立妖族霸权！”
殿内一片死寂。
太一猛然站起，眼中怒火如焚：“你疯了？血祭妖族子民，你与魔何异！”
鲲鹏抬头，嘴角微扬：“东皇陛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今日若不破局，明日便是你我魂归地府之时。”
帝俊缓缓开口：“太一，你可知天道劫已临妖族头顶？若不破，全族皆灭。”
“那就战！”太一怒吼，“用我们的血，不是用子民的命！”
帝俊眼神一冷，河图光芒暴涨，瞬间将太一禁锢在原地。
鲲鹏大笑起身，手中血图展开，三百上古妖王自殿外走入，个个眼中泛红，精魄已被血魔之力侵蚀。他们围成一圈，跪伏于祭坛图前。
血祭，即将开始。
萧战的意识猛然抽回，生死簿残页剧烈震颤，几乎要脱手飞出。他脸色惨白，七窍再度渗血，但眼神却冷得骇人。
“时间不多了。”
他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青莲之力，十二瓣莲叶在识海中艰难旋转，将时间法则凝聚于一点。他不能真身前往——肉身承受不住，但他可以借亡灵之眼，短暂冻结局部时间。
星源殿上空，血云翻滚。
三百上古妖王齐声咆哮，精魄自体内炸裂，化作滚滚血妖煞气，直冲东皇钟结界。钟波震荡，裂纹浮现，太一拼死维持，却已力竭。
就在此时，时间停滞。
血浪凝于半空，煞气如被冻结，连帝俊手中的河图都停在半途。
一道幽光自虚空中裂开，三百年前战死的妖族英灵冲出，手持残兵，直扑祭坛核心。他们无声无息，却带着滔天恨意，瞬间将血魔图卷撕碎。
时间恢复。
轰——！
祭坛崩塌，血气反噬，七名主持仪式的妖王当场爆体而亡。
全场震惊。
太一趁机挣脱河图束缚，东皇钟轰然撞响，钟波横扫，逼退北妖联盟。
鲲鹏脸色剧变，厉喝：“谁敢坏我大事！”
虚空裂开，萧战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站在半空，衣袍残破，七窍流血，手中生死簿残页猎猎作响。他抬手，将残页高举，声音如雷贯三界：
“凡叛族者，魂归地府，永世不得轮回！”
话音落，生死簿上暗金烙印爆发出刺目光芒。七十二名参与叛乱的妖王神魂骤然离体，被强行拽入残页之中，封印于地府最深处。
震慑全场。
鲲鹏瞳孔收缩，转身就逃。他身形一晃，化作北冥真身——巨鲲展翼，遮天蔽日，直扑幽冥血海。
萧战冷眼锁定，烛九阴之瞳再度运转。
时间，迟滞。
鲲鹏的左翼在半空僵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萧战抬手，一缕青莲之力凝聚成刃，横斩而出。
嗤——！
巨翼断裂，血雨倾盆。鲲鹏发出一声凄厉长啸，真身坠入血海深处，转瞬消失无踪。
萧战缓缓落地，单膝跪地，生死簿残页从手中滑落。他伸手去抓，指尖刚触到纸面，整张残页突然剧烈震颤，边缘开始焦黑卷曲。
他心头一沉。
通天的身影出现在他身旁，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你动用了生死簿本源。”通天沉声道，“它撑不住了。”
萧战盯着那张残页，轻声道：“还够用一次。”
他缓缓抬头，望向妖族天庭的方向。太一立于星源殿前，东皇钟余音未散，帝俊已不见踪影。
“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