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蕊仙子的处境,比芷兰和云锦更为糟糕。自那日在邻镇撞破沈文瑾与歌妓的私情,又被当街羞辱后,她的人生便急转直下。
沈文瑾见事情败露,索性撕下了温文尔雅的假面。他不仅强行抢走了玉蕊藏起来的、最后几件值钱的首饰,还将她反锁在租住的小院里,恶狠狠地威胁道:“你既已是我的人,就别想跑!乖乖听话,等我考取功名,自然有你的好处!若是不听话……哼,这荒郊野岭,死个把孤女,谁会在意?”
玉蕊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子,这还是那个曾经对她吟诵“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翩翩书生吗?她浑身发抖,既是因为恐惧,也是因为愤怒。
“沈文瑾,你怎能如此无耻!”她颤声道,“那些银钱,那些首饰,可都是我的!”
沈文瑾冷笑一声,一把掐住她的下巴:“你的?自从你跟了我,连你这个人都是我的!我供你吃穿,给你住处,拿你些银钱怎么了?这是你应该报答我的!”
他用力将她推开,玉蕊踉跄着跌坐在地。沈文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钱财来路不正。一个孤女,哪来这么多银两?若是告到官府,你也讨不了好!”
玉蕊又惊又怕,她此刻仙力被禁,与普通弱女子无异,面对书生的暴力与恐吓,毫无反抗之力。她试图呼救,但邻居早已被沈文瑾用她的钱财打点过,以为是夫妻吵架,无人理会。
她被囚禁在这方小院里,如同笼中鸟。每日只有残羹冷炙,沈文瑾心情不好时,还会对她言语辱骂,甚至推搡。
“整日里摆着张臭脸给谁看?”一次,沈文瑾醉醺醺地回来,见她坐在窗前落泪,顿时火冒三丈,“若不是我收留你,你早就流落风尘了!不知感恩的东西!”
他一把扯住她的头发:“我告诉你,乖乖认命!等我中了举人,说不定还能给你个名分。若是再这般不识抬举,我就把你卖到窑子里去!”
昔日的温存体贴,荡然无存,只剩下狰狞与控制。玉蕊以泪洗面,悔不当初。她恨自己眼瞎,错信了这个衣冠禽兽;更恨自己为何要贪恋那虚假的温情,落到如此田地。
她回想起初遇时的情景。那是在镇外的小河边,她刚下凡不久,正对着河水整理容颜。沈文瑾“恰巧”路过,见到她便惊为天人,当即吟了一首即兴创作的诗。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后来他日日来找她,不是送上一束野花,就是带来些小点心。他说她像天上的仙子,不染凡尘;说他从未见过如此灵秀的女子;说他愿用一生来呵护她。
现在想来,那些甜言蜜语何其可笑!他看中的,不过是她“孤女”身份背后可能存在的财产。
有一次,她无意中露出了一件较为贵重的首饰,沈文瑾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从那以后,他对她越发殷勤,山盟海誓说得更加动听。
“玉蕊,等我中了举人,一定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他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到时候,你就是官夫人了,再也不用过这种清苦日子。”
单纯的她信以为真,不仅将带来的银钱交给他“保管”,连母亲留下的几件首饰也陆续被他以各种理由要走。
“玉蕊,这次的诗会很重要,若能得学政大人赏识,前途不可限量。只是需要些银两打点……”
“玉蕊,我结识了一位致仕的翰林,若能拜他为师,科举必中。只是这拜师礼……”
一次次,她都信了。直到那日,她在邻镇亲眼看见他与歌妓调情,才恍然大悟——自己不过是他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中的棋子。
玉蕊摸了摸怀中那支神香,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但沈文瑾似乎也有所察觉,日夜监视,她根本找不到机会点燃。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玉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想办法,创造机会。
她开始假装顺从,对沈文瑾的辱骂不再反驳,每日按时做好简单的饭菜,甚至在他醉酒归来时主动上前搀扶。
沈文瑾见她态度转变,颇为满意:“早该如此!女人嘛,就该懂得顺从。”
但他依然谨慎,每次出门都会将门反锁,钥匙随身携带。
转机在一个雨夜来临。那日沈文瑾外出与狐朋狗友喝酒,直至深夜才醉醺醺地回来。雨下得很大,他浑身湿透,一进门就倒在床上,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玉蕊屏息等待,直到确认他睡熟,才悄悄起身。然后,她惊喜地发现——或许是醉得太厉害,沈文瑾竟然将钥匙随意地丢在了桌上的酒壶旁!
她的心怦怦直跳。机会终于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挪到门边,透过门缝再次确认沈文瑾睡得深沉。然后,她屏住呼吸,用一根早已藏好的发簪,一点点、极其缓慢地将钥匙从桌边拨落到地上,再小心翼翼地勾过来。
整个过程漫长而煎熬,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钥匙与地面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在她听来如同雷鸣。她不时看向床上那个熟睡的身影,生怕他突然醒来。
终于,钥匙到手!她颤抖着,轻轻插入锁孔。锁舌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冰冷的雨水立刻打在脸上,她却觉得无比清醒。自由就在眼前!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熟睡的书生,心中百感交集。有恨,有悔,也有解脱。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最终成了她的一场噩梦。
不再犹豫,她冲入雨幕,跑到院子角落,迅速取出贴身收藏的神香。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冰冷的触感让她更加清醒。
“一定要成功……”她喃喃自语,指尖凝聚起微弱的仙力。
然而,就在神香即将被点燃的刹那,那书生竟似有所觉,猛地从床上坐起!看到玉蕊站在雨中,手中拿着那支奇怪的香,他顿时目眦欲裂:
“贱人!你想跑!”
他踉跄着扑过来,面目狰狞如恶鬼。玉蕊吓得魂飞魄散,但神香已被引燃,青烟迅速将她包裹。
沈文瑾的手抓了个空,只触及到一片逐渐消散的、带着奇异香气的烟雾。他呆立雨中,看着空无一人的角落,酒醒了大半,脸上充满了惊愕、愤怒,以及一丝……贪婪。
“那香……定是宝物!”他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而此时,玉蕊仙子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身处南天门外那熟悉的接引仙台上。温暖的仙气包裹着她,驱散了凡间的寒意与恐惧。值守的天兵认出了她,立刻上前搀扶。
“回来了……我回来了……”玉蕊瘫软在地,失声痛哭。那短暂的凡间经历,如同一场噩梦,但这场梦却让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闻讯赶来的月老看到玉蕊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可怜的孩子,在凡间受苦了。”
杨泽也很快赶到,他看着玉蕊苍白的面容和惊魂未定的眼神,叹了口气:“能平安回来就好。这次经历虽然痛苦,但想必让你明白了许多。”
玉蕊抬起头,泪眼婆娑:“小真君,我……我是不是很傻?”
杨泽摇摇头:“不是你傻,是那凡人太狡猾。他利用你的单纯和善良,步步为营,这才让你深陷其中。重要的是,你最终识破了他的真面目,平安回来了。”
在月老府的静室里,玉蕊缓缓道出了她在凡间的全部经历。从初遇时的浪漫,到后来的欺骗与控制,再到最后的囚禁与逃亡。每一个细节,都让在场的仙官们唏嘘不已。
“这个沈文瑾,真是读书人中的败类!”一位仙吏愤愤道。
月老仔细记录着,不时询问细节:“你是说,他一开始就对你的财产表现出了兴趣?”
玉蕊点头:“是。起初我还以为他是关心我,后来才发现,他每次打听我的家底时,眼神都特别亮。”
杨泽若有所思:“看来,我们需要在下凡培训中增加识别这类骗局的课程。”
玉蕊在凡间度过了漫长的二十三年,这对她而言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虽然过程痛苦,但她确实从中获得了成长。那个单纯懵懂的小仙子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看透人心险恶、懂得保护自己的成熟女子。
“我现在明白了,”玉蕊轻声道,“情爱不是风花雪月,而是责任与担当。一个人若是连最基本的品德都没有,再多的甜言蜜语也都是虚妄。”
月老欣慰地点点头:“你能悟出这个道理,这番苦也算没有白受。”
而在凡间,沈文瑾在玉蕊消失后,曾四处打听她的下落。他坚信那支能让人凭空消失的香是稀世珍宝,若是能得到,必定价值连城。他甚至编造故事,说自己的未婚妻被妖人用妖法掳走,试图引起官府的注意。
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玉蕊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最终,沈文瑾也只能带着满腹的疑惑与不甘,继续他追逐功名的道路。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曾经欺骗和伤害的,是一位真正的天上仙子。
玉蕊的故事很快在天庭传开,成为了下凡仙女们的反面教材。她的经历被详细记录,作为后来者的警示。而这场由新天条引发的仙凡情缘实验,也因此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