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天井里的青石板还沾着晨露般的凉意,苏九璃盯着王伯和李老师匆匆远去的背影,他们攥着引迹纸的手在发抖,口袋里的旧戏帕和唱本隔着布料鼓出一小块,像揣着颗随时会炸的雷。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巷口拐角,她才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正帮陈溪理衣角的林野。
“引迹纸画得很熟练。”苏九璃的声音压得低,风卷着戏楼檐角的铜铃响,刚好盖过她话里的探究,“用戏楼木灰混水,纹路仿的是旧戏班的‘开台符’——你怎么知道这东西能骗‘怪’?”
林野指尖顿了顿,帮陈溪把歪掉的发绳重新系好。小姑娘脸色还有点白,靠在陆疤身边,小手无意识地摸着怀里的空白木偶,木偶后脑勺那道血痕“旦”字,不知何时又深了些,像刚渗了血。“血门之怪的规则都绑着‘根源’。”林野起身时,目光扫过戏楼深处那扇锁着的门,门缝里的红光弱了些,却透着股更浓的脂粉味,“这‘无面伶人’的根源是旧戏班,戏楼木灰是‘根’的一部分,画成戏台轮廓,它会把这纸当成‘未启用的戏台道具’,不会立刻攻击持纸的人。”
阿吉刚把巷口望风的位置指给陆疤,闻言转头插了句:“可你怎么确定它会‘认’这道具?万一触发了别的规则……”
“不会。”林野从怀里掏出之前记线索的草纸,翻到最后一页——那里除了“脸归我”三个字,还多了道极淡的划痕,像用指甲画的戏台台阶,“之前在旦角房间的铜镜上,也发现过一样的划痕。‘怪’在每个规则节点都会留下‘同类标记’,这划痕就是它认的‘道具符’,引迹纸仿的就是这个,只会拖延,不会触发反击。”
苏九璃盯着草纸上的划痕,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林野时,他蹲在班主房间的镜台前,指尖也是对着镜沿的划痕看了很久。当时她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林野那时候就已经摸到了“怪”的标记规律。
“王伯和李老师,是你特意选的‘试饵’。”苏九璃往前走了两步,和林野隔了半步距离,刚好能看清他眼底的神色——平静得过分,没有丝毫面对“怪”的惧意,“王伯身上的旧戏帕是‘已启用道具’,李老师的唱本也是,你算准了‘怪’不会在已启用的道具上设二次陷阱,让他们去姜湄家楼下守着,其实是试探‘怪’的陷阱是不是真的只针对‘未启用道具’——比如姜湄手里的化妆箱。”
这话一出,陆疤也看了过来,她靠在廊柱上,指尖把玩着一片从戏楼捡的枯花瓣,花瓣边缘泛着和陈溪木偶血痕一样的红色:“林野,你不像第一次碰这些事。上次张磊咳血,你递给他的不是水,是混了戏楼露水的布巾——后来我查了,那露水能暂时压下‘怪’的标记病症,这法子连我都没听过。”
林野没否认,只是弯腰捡起陈溪掉在地上的木偶,指尖擦过木偶空白的脸,动作轻得像在碰易碎的瓷器:“我确实没碰过‘无面伶人’,但‘血门之怪’的规则逻辑是通的。就像苏九璃能从张磊的红印猜到‘标记深浅对应病症’,我只是比你们多知道些‘规则共性’——比如已启用道具不会二次设陷,比如根源之物能暂压标记。”
“这些‘共性’哪来的?”苏九璃追问,她盯着林野的手腕——那里一直戴着块旧手表,表盘蒙着雾,看不清时间,“你从进戏楼开始,就没慌过。我们找不到本体时,你说‘本体一定和未启用道具绑定’;我们怕记忆被削时,你说‘只削和规则关键相关的记忆’——这些都太准了,准得像提前知道答案。”
巷口突然传来手机震动声,是王伯发来的消息:“姜湄家楼下没异常,三楼灯亮着,但没人应门,窗台上摆着个油彩盒,是空的。”
苏九璃立刻拿出手机回消息:“别靠近窗台,油彩盒是‘引道具’,碰了就会触发‘接道具’规则。”发完消息,她转头看向林野:“你猜对了,‘怪’的陷阱果然针对未启用道具。油彩盒是空的,说明它在等姜湄用化妆箱里的油彩填进去——启用最后一个道具,凑齐‘银钗、鼓、唱本、油彩、化妆箱’五样,就能开‘收脸’的戏。”
林野点头,把木偶还给陈溪:“现在可以确定三点规则。第一,道具分已启用和未启用,未启用道具周围必设陷阱;第二,‘怪’的本体和未启用道具绑定,化妆箱在哪,本体就在哪;第三,它削姜湄的记忆,是为了让姜湄在恐慌中主动启用化妆箱——我们越急着找姜湄,姜湄越慌,就越容易碰化妆箱。”
陈溪突然拉了拉苏九璃的衣角,小脸埋在她怀里:“九璃姐姐,我刚才看见林野哥的手表表盘里,有张空白的脸,和木偶一样……”
这话让空气瞬间静了下来。苏九璃猛地看向林野的手表,表盘上的雾好像更浓了,隐约能看到里面有东西在动。林野下意识地把手表往袖子里藏了藏,动作快得有些刻意。
“先不管这些。”林野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王伯说窗台上有油彩盒,‘怪’已经开始引姜湄启用道具了。我们得赶紧过去,在姜湄碰化妆箱前找到她。计划不变,我和苏九璃带陈溪从侧门进楼道,阿吉和陆疤在巷口守着,引迹纸带好,一旦看到空白脸或者听到水袖声,立刻撤。”
苏九璃看着林野转身往巷口走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重了——他刚才藏手表的动作,还有陈溪说的“表盘里的空白脸”,难道林野和这“无面伶人”,还有别的联系?
走到巷口时,风突然变了向,从姜湄家的方向吹过来,带着股熟悉的脂粉味。林野脚步顿了顿,抬头看向三楼的窗户——那扇亮着灯的窗,玻璃上不知何时贴了张纸,纸上画着个空白的脸,和陈溪的木偶、表盘里的影子,一模一样。
“它知道我们要来了。”林野沉声道,指尖攥紧了口袋里的引迹纸,“记住,不管看到什么,都别碰和‘脸’有关的东西——那是它收脸的最后一步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