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厅角落的老座钟突然“当”地响了一声,黄铜钟摆晃得愈发有力,像是被谁悄悄上了弦。王婶抬头看了眼钟面,时针刚过九点,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钟身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照得钟面上“光绪年间”四个字隐隐发亮。
“这钟可有年头了,”王婶用袖口擦了擦钟座上的浮尘,声音里带着点感慨,“当年他就是听着这钟的滴答声,在灯下给我写那些信的。”她从展柜下层取出个铁皮盒,打开时露出一沓泛黄的信笺,纸边都卷了毛边,“你看这信封上的邮戳,1953年的,那会儿交通不便,一封信要走半个多月才能到我手上。”
旁边的小李凑过来,指着信笺上的字迹笑道:“王婶,这字看着真有力道,跟您说的‘他写东西总爱用力过猛’对上了。”
“可不是嘛,”王婶抽出最上面一封信,指尖划过“平安勿念”四个字,笔锋刚硬得像是刻上去的,“他总说‘写轻了怕你觉得我不用心’。那时候他在东北援建,天冷得钢笔都冻住了,就用铅笔写,字迹蹭得纸上一片灰黑,倒像是落了场小雪。”
正说着,座钟的钟摆突然卡了一下,“咔嗒”一声停在半空。王婶赶紧走过去,弯腰检查钟摆下的发条盒,果然是发条松了。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小的铜钥匙,插进钟侧的锁孔,轻轻转了几圈,只听“吱呀”几声,钟摆又慢悠悠晃了起来,滴答声重新填满了展厅的角落。
“这钟啊,跟人一样,得时常上弦才有力气走。”王婶拍了拍钟身,像是在安抚一个老伙计,“他当年在东北,每封信里都要问‘座钟还走吗’,我说‘走呢,比你写信还准时’,他就回信说‘等我回来,亲手给它上满弦,让它走得更稳些’。”
小李捧着刚打印好的展签过来,上面印着座钟的来历:“王婶,您看这介绍成吗?‘1950年购入,见证桂兰夫妇异地书信往来,钟摆声响伴随372封家书’。”
王婶点点头,眼里闪着光:“成,就这么写。让来看的人都知道,这滴答声里,藏着多少个盼着团聚的日夜。”
座钟又“当”地敲了一下,阳光恰好移到信笺上,照亮了末尾那句“待雪化时,我便归来”。王婶将信笺小心放回铁皮盒,对着座钟轻声说:“你看,雪早就化了,他虽没如约回来,可这钟替他陪着我,走了一年又一年呢。”
钟摆依旧滴答,像是在应和着她的话,也像是在替那个没能归来的人,继续守着这份漫长的牵挂。
后院的竹棚下,李婶正蹲在青石板上,手里攥着根浸过温水的竹篾,指尖灵活地翻飞,竹条在她膝间绕出细密的菱形格。竹棚顶上爬满了丝瓜藤,刚冒头的嫩黄花瓣落在她灰布围裙上,像撒了把碎金子。
“这竹编篮啊,得用当年的新竹篾才够韧。”她腾出一只手,捡起脚边一根青绿色的竹条,竹皮上还沾着新鲜的竹屑,“你看这纹路,直溜溜的,编出来的篮子才不容易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