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把磨好的虎爪纹铁环递给小虎时,晚霞正顺着铁匠铺的窗棂淌进来,在铁环上镀了层金红,虎爪的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张着小小的尖牙。
“试试沉不沉?”老李头拍了拍小虎的后脑勺,掌心的老茧蹭得小虎脖子发痒。小虎双手捧着铁环,往地上一放,勾着弯钩轻轻一推,铁环“咕噜”转起来,虎爪纹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像串跑动的小脚印。
“不沉!比刚才那个还顺溜!”小虎撒腿跟着铁环跑,影子被晚霞拉得老长,和铁环的影子绞在一起,分不清哪是哪。
陈阳坐在砧子旁边,手里拿着块粗砂纸,慢慢打磨那块叶片形的铁片。砂纸蹭过铁面,发出“沙沙”的响,细小的铁屑落下来,在晚霞里闪着微光。老李头凑过来看:“想磨成啥样?我给你找块细磨石,能磨得跟镜子似的。”
“不用那么亮,”陈阳笑着摇头,“有点纹路才好看,像真的叶子。”他想起后山的野菊叶,边缘总带着点不规则的锯齿,风吹过时会轻轻打卷,不像城里花店的叶子,修得整整齐齐,却少了点野趣。
老李头从工具箱里翻出块半旧的磨石,往上面洒了点水:“用这个,水磨出来的光不刺眼,润得很。”他示范着磨了两下,铁片的边缘立刻亮了些,却又带着层柔和的晕,像蒙着层薄纱的月亮。
陈阳接过磨石,学着他的样子磨起来。水磨过铁面,带着点凉意,铁屑混着水成了淡褐色的浆,滴在砧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晚霞从铁环的窟窿里漏下来,落在铁片上,磨出的亮处映着晚霞的红,暗纹里藏着夕照的金,倒真像片被夕阳染透的叶子。
“阳哥你看!我能让铁环转圈不跑!”小虎突然喊起来。只见他站在原地,手腕轻轻一抖,铁环就在他脚边打着转,虎爪纹一圈圈掠过地面,像只撒娇的小老虎在绕着他打转。
老李头眯着眼笑:“这小子,悟性高,比你小时候强。你那时候学了三天,铁环还总往沟里钻。”
陈阳磨着铁片,忍不住笑了:“那不是您打的铁环太沉吗?”
“沉才经使,”老李头敲了敲砧子,“轻飘飘的物件,经不住磕碰。日子也一样,得有点分量,才稳当。”他往炉子里添了把柴,火苗“腾”地起来,映得两人脸上都暖融融的。
小虎玩够了铁环,凑过来看陈阳磨铁片:“阳哥,这能当飞刀不?”
“当书签,”陈阳把磨得差不多的铁片举起来,对着晚霞看,边缘已经光滑,却还留着些细微的锤痕,像叶子的叶脉,“夹在你的故事书里,比塑料书签结实。”
小虎接过铁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又学着陈阳的样子对着晚霞看,忽然“呀”了一声:“阳哥你看!它把晚霞映在我手心里了!”果然,铁片的亮处映着一小片红,落在他手心里,像块会发光的红宝石。
老李头收拾着工具,铁匠炉的火渐渐弱下去,只剩红光在炉膛里轻轻跳。“天晚了,回去吧,”他把小虎的旧铁环也修好递过来,“这个留着,换着玩。”
陈阳谢过老李头,牵着小虎往家走。小虎一手拿着新铁环,一手攥着铁片书签,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晚霞把他们的影子铺在地上,长长的,像拖着两串会发光的脚印。
路过老槐树时,陈阳抬头看了看,枝桠间的晚霞红得像团火。他忽然觉得,这磨铁的傍晚,和那些敲打、打磨的时光,都像这铁片上的纹路——看着是痕迹,其实是日子留下的光,藏在暗处,却总能在某个时刻,悄悄亮起来,暖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