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苏清欢张开双臂、迎向那死亡之爪的瞬间,被无限拉长。
淡金色的灵脉光流,如同决堤的温暖星河,汹涌地撞入了赤练那被狂暴魔气与漆黑意志充斥的躯体。没有抵抗,没有排斥,因为这本就是生命最本源的呼唤,是对那被污秽、被扭曲灵魂最直接的洗涤与冲击!
赤练那双纯黑的、如同深渊般的眼眸,在淡金光芒涌入的刹那,猛地剧烈震颤起来!那一片死寂的墨色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挣扎、冲撞,试图撕裂那层由天帝恶意编织的、冰冷的束缚!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挣扎的嘶嚎,从赤练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她那前冲的身形猛地僵滞在半途,缭绕着魔气的利爪,距离苏清欢的心口,只有不到一寸之遥!那锋锐的爪尖甚至已经划破了苏清欢胸前的衣襟,冰冷的死亡触感清晰可辨。
但,就是这一寸,却如同天堑!
淡金色的灵脉之力,如同最温柔却也最坚韧的网,牢牢束缚住了她体内那狂暴的、源自天帝的毁灭指令,更如同炽热的阳光,狠狠灼烧着她那被黑暗浸染的灵魂!
“赤练!看着我!”苏清欢脸色苍白如纸,嘴角因灵力的过度透支而不断溢出鲜血,但她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死死地盯着赤练剧烈挣扎的眼睛,声音带着血与泪的恳切与坚定,“你是赤练!不是任何人的傀儡!挣脱它!醒过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危机也到了爆发的边缘!
被烬渊扼住喉咙的李修,周身仙力如同煮沸的开水般剧烈波动,皮肤表面浮现出无数道刺目的金光裂痕——那是仙核即将自爆的征兆!他脸上带着疯狂而怨毒的笑容,死死盯着烬渊,仿佛在说:一起死吧!
而天帝,看着僵持住的赤练,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与不耐,他再次催动秘法,试图强行加固对赤练的控制:“废物!连这点事都做不好!给本帝杀了她!”
那无形的、源自灵魂层面的操控之力再次增强,如同冰冷的锁链,狠狠勒紧赤练那本就脆弱不堪的意识。
“嗬……嗬……”赤练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如同被两股巨力撕扯的破布娃娃。一边是天帝那冰冷恶毒的毁灭指令,一边是苏清欢那温暖而悲悯的生命呼唤。她那漆黑的眼眸中,墨色与淡金色的光芒疯狂交替闪烁,代表着两种意志在她灵魂深处进行着最惨烈的搏杀!
她看到了苏清欢那双清澈的、不含丝毫杂质的眼睛,那里面有关切,有坚定,甚至有……对她这个屡次欲置其于死地之人的悲悯!
她也“听”到了天帝那充满厌恶与利用的、如同对待垃圾般的呵斥。
更有一股被强行封印、刻意遗忘的记忆碎片,在这极致的痛苦与冲突中,轰然冲破了禁锢——
是魔都广场上,烬渊那冷漠却最终留她一命的判决……
是万魔边那永无止境的荒芜与绝望……
是天帝找到她时,那如同看着一件有趣玩具般的、令人作呕的眼神……
是那强行灌注魔气、撕裂灵魂、将她最后一点尊严与自我都彻底碾碎的、无边无际的痛苦……
“我……我是……赤练……”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她灵魂的最深处,如同破土的新芽,艰难地响起。
她不要做傀儡!
不要像垃圾一样被利用然后丢弃!
更不要……死在那个她追逐了一生、怨恨了一生,却也……无法真正放下的人面前,以如此不堪的方式!
“啊——!!!”
一声蕴含着无尽屈辱、愤怒、不甘与最后决绝的尖啸,从赤练口中爆发!那尖啸声竟暂时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在她那双剧烈闪烁的眼眸中,那纯粹的、代表着被操控的漆黑,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燃烧着生命最后火焰的、疯狂而清醒的——决绝!
她那僵停在苏清欢胸前的利爪,猛地调转了方向!
不是收回,而是以一种超越身体极限的速度与角度,带着她体内所有被引爆的、狂暴的魔气,以及她燃烧灵魂换来的最后力量,如同一道逆射的血色流星,狠狠地、义无反顾地——刺向了她身后不远处,那个脸上还带着惊怒与难以置信神色的——天帝!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
天帝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维持操控和提防烬渊上,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被他视为蝼蚁、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废人,竟然能在最后关头挣脱他的控制,并且……反戈一击!
“你……!”天帝瞳孔骤缩,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怒的嘶吼,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周身残存的护体仙光瞬间亮起!
然而,赤练这一击,凝聚了她所有的恨、所有的怨、所有的不甘与最后的清醒!更是蕴含着天帝亲手灌注的、那狂暴的魔气!
“噗嗤——!”
一声利器入肉的闷响,清晰地传遍了瞬间陷入死寂的战场!
赤练那缭绕着魔气的利爪,竟然硬生生穿透了天帝仓促间凝聚的护体仙光,狠狠刺入了他的肋下!那里,并非要害,却是仙力运转的一个关键节点,也是他之前被平衡石反噬、伤势未愈的旧创所在!
暗红色的、蕴含着污秽魔气的血液,瞬间从天帝的伤口处飙射而出!
“呃啊——!”天帝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惨叫,身形踉跄后退,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痛苦与不敢置信!他居然……居然被自己亲手制造的傀儡给伤了?!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
在赤练反戈一击、吸引天帝全部注意力的电光火石之间,烬渊血瞳之中厉色一闪,那瞬间的空间束缚因天帝受创而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松动!
就是现在!
他扼住李修咽喉的手指,猛地用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李修那充满疯狂与怨毒的眼神瞬间凝固、涣散,周身那即将自爆的仙力如同被掐灭了引信的火药,迅速黯淡、消散。他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像一摊烂泥般被烬渊随手丢弃。
烬渊看也没看李修的尸体,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苏清欢身边,一把将因灵力透支而摇摇欲坠的她紧紧揽入怀中。
“欢儿!”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迅速检查她的伤势,发现只是皮肉之伤和灵力透支,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苏清欢靠在他怀中,目光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前方。
那里,完成了最后反戈一击的赤练,仿佛耗尽了生命所有的力量与意志。她刺入天帝体内的手无力地垂下,周身上下那些暗红色的魔纹如同燃烧后的灰烬般迅速黯淡、剥落。她踉跄着,转过身。
那双曾经妩媚、曾经怨毒、曾经空洞、曾经漆黑的眼睛,此刻,终于恢复了最后一丝……属于她自己的、清澈的、带着无尽疲惫与释然的光。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最终,落在了那个刚刚捏死李修、此刻正紧紧抱着苏清欢的玄色身影上。
烬渊也看向了她。
两人的目光,在弥漫着血腥与硝烟的战场上空,短暂交汇。
赤练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最后的口型,依稀可辨。
那是一个名字。
一个她追逐了一生,怨恨了一生,最终,却以这种方式告别了的名字。
然后,她对着烬渊,露出了一个极其艰难、却异常清晰的、带着血色的微笑。
那笑容里,没有了痴缠,没有了怨恨,只有一片荒芜的平静,和最终释然的……告别。
下一秒,她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倒在冰冷的海底焦土上,再无声息。
这个因执念而生,因执念而狂,最终在执念中清醒并走向毁灭的女子,结束了她充满悲剧色彩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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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