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奕理事的私人办公室,气氛比外面的深海更加压抑。厚重的合金门无声闭合,将外界的一切隔绝。房间里只剩下莫奕,以及站在他办公桌前,依旧穿着得体制服、神色平静的首席机要秘书——温蒂。
温蒂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她甚至细心地将一杯刚泡好的、散发着清冽香气的热茶放在莫奕手边,动作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
“理事,您的茶。”她的声音温和而专业。
莫奕没有去看那杯茶,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温蒂身上,仿佛要穿透她精心维持的平静外表,直视其灵魂深处。
“温蒂,”莫奕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跟我多少年了?”
“十一年零四个月,理事。”温蒂微微躬身,回答得精准无误。
“十一年……”莫奕重复着这个数字,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轮椅扶手,“我信任你,将最机密的文件,最重要的通讯交给你处理。我甚至认为,你是少数几个我可以完全放心的人之一。”
温蒂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理事,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是我哪里的工作出现了疏漏吗?”
“疏漏?”莫奕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只有冰冷的失望,“‘铁幕’程序的初步筛查报告显示,泄露陆见专员海沟任务信息的灵能网络残留痕迹,与你的日常灵能波动存在隐性关联。你怎么解释?”
温蒂脸上的困惑更深了,她蹙起秀气的眉毛:“这不可能。我处理所有文件都严格遵守保密条例,灵能网络的使用记录也可以随时调阅核查。是不是……‘暗鸦’的检测出现了误差?或者,是有人刻意模仿了我的灵能特征进行嫁祸?”
她的辩解合情合理,表情天衣无缝。若非莫奕手中掌握了更进一步的线索,几乎都要被她骗过去。
“误差?嫁祸?”莫奕缓缓从轮椅侧面的隐藏储物格里,取出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芯片,放在桌面上,“这是从情报副主管帕克的秘密账户中恢复的、一段被多次加密覆写的底层通讯日志碎片。技术部门耗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还原出一小部分内容。”
温蒂的目光在那芯片上停留了一瞬,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里面的内容很有趣。”莫奕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无法直接指向具体人物,但其通讯协议的加密核心算法,与你三年前独立开发并提交、后被用于升级理事会内部绝密通讯的那个‘静默守护’协议,同源性超过99.7%。而这个协议的核心代码,除了你,只有最高理事会的技术档案库有存档。”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温蒂脸上的平静终于如同冰面般出现了裂痕。她沉默了几秒钟,再抬起头时,眼神里的温和与困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冷静。
“看来,还是低估了‘暗鸦’和技术部门的能力。”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平淡,仿佛在讨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我以为那个协议已经被彻底废弃和清除了。”
“为什么,温蒂?”莫奕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观测者’给了你什么?财富?力量?还是他们许诺了你所谓的‘真理’?”
“财富?力量?”温蒂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讥讽的弧度,“莫奕理事,您认为这些对我有吸引力吗?”
她向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这间象征着守夜人高层权力的办公室,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十一年,我待在这里,日复一日地处理着那些所谓的‘机密’和‘危机’。我看着你们为了维持这可笑的‘平衡’而疲于奔命,像救火队员一样扑灭着深渊点燃的一处又一处小火苗。但你们从未想过,真正的‘火源’在哪里?你们从未想过,如何去理解,去掌控那超越凡俗的力量本质!”
她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情绪:“‘观测者’不同!他们敢于探索,敢于触碰禁忌!他们追求的,是洞悉这宇宙底层规则的奥秘!是超越这渺小躯壳和短暂生命的终极知识!而不是像你们一样,固步自封,守着脆弱的现实,做着徒劳的防御!”
“所以,你就背叛了信任,泄露情报,甚至可能将更多守夜人的机密出卖给了他们?”莫奕的声音冷得像冰。
“背叛?”温蒂摇了摇头,“我只是选择了通往更高真理的道路。提供陆见的情报,只是一个小小的‘投资’,为了获取他们关于‘古老注视者’和镜界本源的部分研究资料。可惜……”她看了一眼莫奕手边的芯片,语气带着一丝遗憾,“计划出现了一点偏差。”
“你疯了,温蒂。”莫奕痛心疾首,“你根本不知道你在和什么样的存在打交道!‘观测者’是在玩火自焚,而你,就是他们手中的燃料!”
“或许吧。”温蒂淡然一笑,“但至少,我看到了更广阔的风景。而不是像你们一样,永远困在这现实的牢笼之中。”
她的话音刚落,办公室内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并非是来自门外的“暗鸦”,而是基地全域灵能网络监控中心发出的最高警报!
几乎同时,莫奕和温蒂的个人终端都接收到了一条紧急信息:
【警报!检测到多源头、高强度异常灵能波动正通过镜界维度向基地渗透!波动性质:信息扫描\/意念窥探!来源无法锁定!警告:基地灵能防护屏障正遭受持续干扰!】
温蒂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看向莫奕,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看来,‘观测者’的问候,已经到了。”
……
与此同时,基地生活区。
陆见、夜凰、苏半夏已经汇合。
“扫描强度在增加!”夜凰感受着空气中那越来越清晰的、令人不适的窥探感,“他们在试图定位!目标很明确,就是基地内部的高能反应源——主要是你,陆见,可能还有被关押的那两个俘虏!”
苏半夏撑起一个小范围的秩序领域,将三人笼罩,暂时隔绝了那无孔不入的意念扫描。“能反向锁定他们吗?”
夜凰尝试了几次,摇了摇头:“不行,他们的信号源太分散了,而且不断在镜界碎片之间跳跃,像滑不留手的泥鳅。除非……”
她看向陆见。
陆见闭目感应了一下,通过万镜之厅的权限,他能更清晰地“看”到那些如同蛛网般从不同镜界层面延伸过来的、无形的“探针”。
“他们很狡猾,利用了镜界碎片的不稳定特性作为掩护。”陆见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但他们忘了,谁才是镜界真正的主人。”
他抬起手,并未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虚按向面前的空气,仿佛在抚平一张无形的画卷。
“定义:以此处为原点,所有未经许可之窥探意念,路径——显形!”
言出法随!
刹那间,在陆见、夜凰、苏半夏的感知中,那些原本无形无质、分散混乱的窥探意念,其穿梭于镜界与现实之间的“路径”,如同被洒上了显影粉的蛛丝,瞬间变得清晰可见!
无数条纤细的、闪烁着不祥灰光的“线”,从四面八方、不同维度的镜面中穿透而来,汇聚向“方舟”基地!这些路径在显形的瞬间,其源头——那些作为“信号中转站”的特定镜界碎片,也被一并标记了出来!
“找到了!”夜凰眼中厉色一闪,“一共七个主要信号中转节点!给我坐标!”
陆见心念一动,七个镜界碎片的精准坐标瞬间传入夜凰和苏半夏的脑海。
“半夏,你负责用净化之力干扰并切断这些路径的能量传输!夜凰,你锁定坐标,我们直接‘拜访’一下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陆见迅速下令。
“早就等不及了!”夜凰双手一合,周身镜光闪耀,瞬间在三人面前构筑出一道通往最近坐标节点的镜面通道!
苏半夏则双手结印,璀璨的净化之光如同冲击波般沿着那些显形的路径逆向蔓延,所过之处,灰光路径如同被灼烧的导线,迅速变得不稳定、黯淡!
陆见一马当先,踏入镜面通道。夜凰和苏半夏紧随其后。
这一次,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彻底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