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宏大的、漠然的宣告,如同宇宙法则本身降下的审判,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令星辰熄灭、万物归墟的冰冷意志。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烙印在灵魂底层,震得林月如识海翻腾,若非有混沌星璇定住心神,有“星晖神弓”散发的悲愿之光庇护,仅仅是这声音的冲击,就足以让寻常真仙神魂崩裂。
“终末使者”……真的来了!
不是分身,不是爪牙,而是携带着本体部分意志与力量的显化!这片区域的空间已被彻底锁死,无形的壁垒坚韧无比,林月如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与外界天地灵气的联系被硬生生切断,仿佛成了一座被困在琥珀中的孤岛。唯有体内混沌星璇自成循环,以及“星晖神弓”内部那蓝色光核连接着的、源自阿尔法·星辉残存秩序本源的力量,还在支撑着她。
前方的星空扭曲得如同哈哈镜中的倒影,光怪陆离,无法分辨任何正常的星体。在那扭曲的最中心,一点极致的黑暗开始蔓延。那并非单纯的没有光,而是“存在”本身被剥夺后留下的绝对虚无,是“寂灭”概念的具象化。黑暗缓缓扩张,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难以名状的轮廓,它似乎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同伸展着无数触须的暗影星云,时而又凝聚成一颗冰冷、漠然的巨大眼眸,注视着这即将被收割的角落。
浩瀚的威压如同亿万钧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压迫着林月如的肉身,侵蚀着她的神魂,试图将她同化为这死寂虚无的一部分。周身的混沌护障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色的气流与那无形的死寂之力激烈碰撞,湮灭,迸发出无声的能量乱流,将她身后的几块小型残骸瞬间化为齑粉。
【身体部位+生理反应】林月如感觉自己的骨骼在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脏腑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吸入肺部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铁砂。识海之中,混沌星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中心那一点源自开天辟地前的混沌本源被激发,散发出灼热的气息,抵抗着外界冰冷的意志侵蚀。她的双眼眼角,因为过度催动神念与抵抗威压,已然渗出了一缕鲜红的血丝,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带着一丝凄艳的决绝。
不能坐以待毙!
“交出烙印?皈依寂静?”林月如抬起头,任由血痕划过下颌,她的声音因巨大的压力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嘲弄,“阿尔法·星辉前辈燃烧一切守护的火种,岂是你能觊觎的?这混沌道基,又岂会向终末低头?”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激起了细微的涟漪。那扭曲中心的黑暗轮廓似乎波动了一下,传来的意念更加冰冷:“抗拒,即是虚无。吞噬你,烙印自归。”
话音未落,那弥漫的黑暗骤然沸腾!数条完全由“寂灭”法则凝聚而成的黑色触手,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林月如周身,向她缠绕、穿刺而来!这些触手所过之处,连构成空间的基本粒子都仿佛失去了活力,陷入永恒的沉寂,其威力远超之前那阴影生物的自爆攻击。
林月如瞳孔收缩,生死关头,她的反应快到了极致。体内混沌星璇轰然爆发,磅礴的混沌真元如同决堤洪流,尽数灌注到“星晖神弓”之中!她不再保留,将刚刚领悟的、融合了秩序烙印意境的混沌箭术催发到目前所能达到的巅峰!
“星陨·混沌劫!”
她清叱一声,弓开如满月,这一次,不再是能量箭矢,而是以自身精纯的混沌道基为引,混合着“星晖神弓”的秩序辉光,凝聚出了一支凝若实质、通体流转着灰蓝二色神秘符文、箭镞处一点混沌开辟之光灼灼闪耀的真正神箭!
箭出的刹那,时间仿佛出现了瞬间的凝滞!箭矢周围,地水火风隐隐涌现,又瞬间重归混沌,仿佛演绎着一方微缩世界的生灭!它没有直接射向任何一条触手,而是径直射向了林月如前方那片被封锁空间的某一点——那是她凭借混沌道基对能量流转的敏锐感知,结合“星晖神弓”对秩序波动的共鸣,所寻找到的这片空间封锁壁垒上,因内部残骸区秩序之力残留与外部的死寂之力对抗而产生的一个极其微弱的、稍纵即逝的“涟漪”点!
“嗡——咔!!!”
神箭与空间壁垒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琉璃碎裂般的尖锐鸣响!灰蓝色的符文与封锁空间的死寂黑暗疯狂交织、湮灭!那一点“涟漪”被急剧放大,整个无形的空间壁垒剧烈晃动起来,浮现出无数蛛网般的细微裂痕!
“咦?”那漠然的意念中,首次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讶异。显然,林月如这精准到极致、且蕴含着混沌破法、秩序定锚双重特性的一箭,有些出乎它的预料。
就是现在!
林月如根本没指望这一箭能彻底破开封锁,她要的只是一个瞬间的松动!在空间壁垒晃动、裂痕浮现的同一刹那,她早已蓄势待发的身形动了!不是向前冲击,也不是向后倒退,而是……向下!
脚下是另一块巨大的、不知是战舰哪个部位的倾斜甲板。她身形一沉,混沌真元包裹周身,如同钻头般,狠狠撞向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盟约合金甲板!
“轰隆!”
甲板被混沌之力强行破开一个窟窿,林月如的身影瞬间没入其中!几乎在她消失的同一时间,那数条寂灭触手贯穿了她原先所在的位置,将那片空间彻底化为虚无。
“垂死挣扎。”终末使者的意念恢复漠然,那扩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向着林月如潜入的那块巨大残骸蔓延而去,所过之处,连盟约合金都在缓慢地失去光泽,走向腐朽。它并不着急,在这片被它封锁的区域,猎物的一切反抗都只是延缓终结的过程。
……
林月如在黑暗、狭窄、充满断裂线缆和破碎管道的残骸内部急速穿行。四周不断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侵蚀声,那是终末使者的力量在分解这块巨大的残骸。她能感觉到,自己如同被困在正在融化的冰块中的小虫,活动的空间正在被快速压缩。
残骸内部的结构远比外面看起来复杂,无数通道纵横交错,不少地方还残留着当年激战留下的能量残留和空间褶皱。她只能凭借“星尘秘钥”对秩序波动的微弱感应,以及混沌道基对生机与死寂的本能趋避,在这死亡的迷宫中寻找着一线生机。
阿尔法·星辉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飞速闪过,关于这片残骸星域的结构,关于古盟约战舰的一些通用设计……突然,一个信息点被她捕捉到——为了应对极端情况,部分大型旗舰级别的战舰,会设计有紧急的“空间跳脱”装置,这种装置通常独立于主能源系统,拥有独立的、隐蔽的能量核心和触发机制,即便战舰严重受损,也有一定机率启动,将重要单位或信息载体随机传送出去。
虽然希望渺茫,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
她立刻调整方向,将神识与“星尘秘钥”的感应结合,全力搜寻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异常的、非攻击性的秩序能量源点。同时,她还要分心躲避后方那无孔不入、缓慢却坚定地侵蚀而来的寂灭黑暗。
“找到了!”在穿过一条布满冻结凝液(可能是当年舰员血液)的通道后,“星尘秘钥”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感应来自下方深处!她毫不犹豫,再次动用混沌真元,强行向下突破层层甲板。
终于,她闯入了一个相对完好的球形舱室。舱室中央,一个布满灰尘、但符文结构大致完好的圆形平台静静矗立。平台周围,连接着数根粗大的、闪烁着微弱蓝光的能量导管,导管的另一端,没入舱壁深处,那里隐隐传来一股虽然微弱却极其精纯的秩序能量波动——正是类似之前那蓝色晶体的能量源!这应该就是独立的紧急跳脱装置能源!
希望之火刚刚燃起,下一刻就被几乎掐灭。
“嗤啦——”
舱室顶部的金属如同被无形之力撕裂,浓稠的、带着漠然意志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原油般,从破口处缓缓灌注进来,开始侵蚀这个最后的避难所。平台周围的蓝色能量导管光芒急速闪烁,显然正在承受巨大的压力。
来不及仔细研究启动程序了!
林月如一个箭步冲到平台中央,将“星尘秘钥”狠狠按在平台中心一个明显的凹槽上!同时,她全力将体内所剩不多的混沌真元,不计代价地注入平台,试图强行激活它!
“嗡……”
平台表面的符文逐一亮起,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能源导管的光芒变得刺眼,整个球形舱室开始剧烈震动。然而,启动速度远远跟不上黑暗侵蚀的速度!那寂灭的黑暗已经蔓延到平台边缘,最近的一根能量导管“啪”的一声,蓝光熄灭,表面迅速覆盖上灰败的色泽。
“能量……不足……核心……沉寂太久……”断断续续的意念从平台本身传出,充满了焦急与绝望。
能量不足?!
林月如看着手中悲鸣不止、光芒也因连番激战而黯淡不少的“星晖神弓”,又感受着体内接近枯竭的混沌星璇,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念头涌上心头。
阿尔法·星辉前辈可以燃尽残魂化身封印,我林月如,又何惜此身?!
“前辈,对不住了!但星火,必须传承下去!”她喃喃自语,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惜,随即化为无比的坚定。她猛地将“星晖神弓”举起,并非用来攻击,而是将其重重地插入了平台中央,紧挨着“星尘秘钥”!
“以我混沌道基为引,以星晖神弓残存本源为柴,燃!”
她逆转混沌星璇,不再是从外界汲取能量,而是疯狂地燃烧自身道基、精血、乃至神魂本源!同时,她以自身为桥梁,引导着这燃烧一切的磅礴力量,连同“星晖神弓”在感受到主人决绝意志后、主动释放出的最后也是最本源的秩序辉光,一股脑地注入到跳脱平台之中!
“轰!!!”
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从林月如体内和“星晖神弓”上爆发出来!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混沌灰蒙或秩序湛蓝,而是一种仿佛蕴含无限生机、却又带着焚尽一切悲壮的炽白之光!
“什么?!”终末使者的漠然意念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燃烧自我与神器本源?!疯子!”
炽白之光注入平台的瞬间,原本濒临熄灭的符文如同被注入强心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整个球形舱室被刺目的白光淹没,连那侵蚀的寂灭黑暗都被这极致燃烧的光辉逼退了一瞬!
“坐标……锁定……仙灵源界……附近……随机跳脱……启动!”平台的意念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变得清晰而急促。
时空开始扭曲,巨大的拉扯力作用在林月如身上。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飞速模糊,肉身仿佛要在下一刻彻底瓦解,唯有那点坚定的、传承星火的意志如同不灭的灯塔,支撑着她最后的清醒。
在彻底被时空乱流吞噬的前一瞬,她仿佛看到了那终末使者的黑暗轮廓在白光外围愤怒地扭曲,也仿佛听到了阿尔法·星辉一声若有若无的、带着欣慰与悲悯的叹息。
……
无尽的黑暗与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林月如的意识在虚无中漂浮,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只有那点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的意志还在坚持。
突然,一股熟悉的、带着草木清香与稀薄灵气的微弱波动,如同甘泉般,浸润了她近乎干涸的感知。
仙灵源界……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边缘,但绝不会错!
求生的本能让她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向着那感应的方向“游”去。
……
“噗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响起,溅起一片水花。
刺骨的冰冷让林月如几乎涣散的意识恢复了一丝清明。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朦胧的、弥漫着白色雾气的寒潭。潭水冰冷刺骨,却蕴含着极其微弱的灵气,正在缓慢地滋养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和神魂。
她没死。
但代价是惨重的。
她躺在冰冷的潭水中,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体内原本浩瀚磅礴的混沌星璇,此刻黯淡无光,缩小了无数倍,只剩下最核心处一点微光在勉强维持,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经脉寸断,道基之上布满了裂痕,燃烧本源带来的反噬几乎将她彻底摧毁。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般剧痛,感知范围缩小到了极致。
而“星晖神弓”……她偏过头,看到那柄陪伴她经历生死的神弓,正静静地躺在潭边的鹅卵石上。弓身之上,原本璀璨的蓝色光核彻底黯淡,只剩下微不可察的一点萤火,仿佛随时都会湮灭。弓体本身也失去了大部分光泽,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如同一位步入暮年的英雄,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为了启动那跳脱装置,她几乎燃尽了一切,连带着神弓的本源也遭受了重创。
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她活下来了,星火未灭。阿尔法·星辉传承的信息,关于“寂灭之主”、关于“观测点”、关于仙灵源界的秘辛,都还在她的识海深处。
她艰难地抬起剧痛不堪的手臂,看着自己布满裂纹、如同瓷器般的皮肤,感受着体内那微弱却顽强的生机,以及混沌星璇核心处那一点历经涅盘仍未熄灭的本源之光。
“只要一点星火尚存,便可成燎原之势……”她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前辈,我做到了。接下来……就是重建道基,找到回去的路,揭开所有的谜团……”
她缓缓闭上眼,开始凭借意志,引导着寒潭中那微弱的灵气,以及体内那一点不灭的混沌本源,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修复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身躯。
星火已燃,虽微芒,却终将照破迷雾,驱散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