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喉咙里还残留着毒粉的灼烧感,血沫在舌根积了薄薄一层。他没吐,咽了下去。那股腥气顺着食道滑进丹田,像一簇死火重新点燃。他膝盖还在发沉,跪在崩裂的阵纹上,左手撑地,指缝间渗出的血混着黑雾,正被某种力量往体内吸。
头顶的冰蛊开始崩解,断臂处喷出的黑雾不再是散乱的气流,而是凝成一条扭曲的龙形,直扑他胸口。他认得这气息——不是蛊,是萧沉渊的魔气。
他没躲。
反而撕开左臂的衣袖,露出内衬的血莲纹。皮肤下的玄阴灵脉瞬间发烫,像被烙铁贴住。他咬牙,将整条手臂按进地上残存的咒纹里。魔气撞上灵脉的刹那,他全身一颤,骨头缝里像是有刀在刮。可他没抽手,反而催动毒火残息,顺着经脉逆行,逼着那股黑雾往体内灌。
左眼猛地一热。
琉璃金瞳开始变色,血丝从瞳孔边缘爬上来,缠成旋涡。他看见了——魔气深处,萧沉渊站在断臂的蛊王头顶,月白长袍被风卷起,腕间的摄魂铃无声震颤。他没看江尘,只盯着那颗悬浮的心脏,指尖微微抬起,像是要碰,又停住。
江尘的毒火在心口烧出一道焦痕。他左手攥紧七瓷瓶的残片,碎片割进掌心,血顺着瓶身流进袖口。他知道这姿势不对。萧沉渊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斩断蛊王的右臂。那是他养的杀器,是天道的爪牙,不是能随意毁掉的东西。
可他斩了。
而且斩得干脆。
江尘的呼吸压得很低,毒火护住心脉,防着玄灵体暴走。他不敢全信这局面。萧沉渊从来不做无理之事,更不会救他。他只是在等,等一个能把他拖进深渊的时机。
摄魂铃突然动了。
不是响,是震。频率和江尘的心跳对上了。
他瞳孔一缩。魂印在牵动。两人之间的锁链还在,哪怕隔着废墟,哪怕一方是虚影,一方是实体,心跳仍会被拉成同频。他低头看自己的手腕,莲纹在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点燃。他知道萧沉渊也感觉到了。所以才停手,才没碰那颗心脏。
他没动。
萧沉渊也没动。
风从破开的穹顶灌进来,吹动江尘散下的长发。银丝带早断了,发丝扫过脸颊,带着血的黏腻。他盯着萧沉渊的袖口,那里有东西滑了出来——半片青铜面具,边缘参差,像是被人硬掰断的。面具上刻着诅咒铭文,但最显眼的,是内侧一道婴儿的抓痕,深得像是要把金属抠穿。
江尘认得那痕迹。
炼魂炉边的血印,和它一模一样。
他没伸手去捡。只是用毒火灼地,火舌舔过面具边缘,将它推入裂缝。面具落下去的瞬间,萧沉渊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江尘没抬头。
他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萧沉渊在等他拾起,等他动容,等他露出一丝软弱。可他不能。真相已经够重了,不能再被假意的共情压垮。他宁可恨着,也不愿再信一次。
地底突然震动。
监察者的肉须破土而出,比之前更粗,更黑,像活的铁索,直取江尘手中心脏。他刚想动,体内双色旋涡猛地一搅,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他膝盖一软,跪回地上,嘴里涌出一口黑血。
就在这时,一道残影闪现。
苏蘅站在肉须前,透明的手指捏着一根冰晶,细如针,寒光刺骨。她没说话,只是抬手,将冰晶甩出。冰链瞬间缠住监察者的主须,另一端绕上她自己的腰。她回头看了江尘一眼。
江尘的血瞳震了一下。
她没笑,也没流泪。只是抬起指尖,轻轻点在自己唇上,又缓缓移到空中,像是在无声地哼那首童谣。然后,她手腕一抖,冰链爆燃,霜白的火顺着锁链烧向监察者。
两人都被拖向地面裂开的缝隙。
江尘想冲过去,可玄灵体的反噬让他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残影被吞进裂缝,火光一闪,消失不见。
风更大了。
他低头看掌心,那颗心脏还在跳。节奏很稳,一下一下,和萧沉渊腕间的摄魂铃共振。他指尖发麻,想握紧,却发现心脏表面浮出了一道极淡的纹路——双生莲纹,霜白色,和他腕间的印记同源,却颜色相反。
他没说话。
只是把心脏贴进怀里,用残破的衣袍裹住。七瓷瓶只剩三只,瓶身发黑,像是被烧过。他撑着地面站起来,左眼的双色旋涡还在转,映着萧沉渊的影子。对方仍站在断臂蛊王的头顶,没追,也没动。
江尘迈步。
一步踩在残破的咒纹上,鞋底碾过一片碎瓷。他没回头。风卷着灰扑在脸上,他抬手抹了一把,掌心留下一道黑痕。他知道萧沉渊在看他,可他不能停。
他必须走。
必须活着。
走到尽头时,他忽然停下。不是因为伤,不是因为痛。而是掌心的心脏跳了一下,比之前快了一瞬。与此同时,萧沉渊的摄魂铃也震了一下,频率变了。
江尘的手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