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风裹着咸腥气扑面而来,云彼丘踉跄着踩过被海水冲刷过的礁石。
衣摆被海水混杂着血水浸湿,他却仿若毫无察觉,只是发了疯般的翻开岸边一个又一个尸体。
弟子口中所说的门主坠海处,零星飘着几片染血的碎木,海浪翻涌,却看不见一丝人影。
“门主!李相夷!你在哪……”嘶哑的呼唤被浪声吞噬,云彼丘跪在沙滩上,眼底一片死寂。
浪花打来,一段破碎的红丝带被冲到视线中。
他颤抖着指尖,刚触到分不清是原本的颜色还是鲜血染的红丝带时,却忽然听见礁石后传来声响,面上染上狂喜,踉跄着起身跑过去,“门主,我知道你不会死的。我——”
礁石后,一身红衣湿透,略显狼狈的角丽谯正弯腰从潮水里拖拽出昏迷的笛飞声。
她听到动静猛地回头,却在看到来人时松了口气。
云彼丘愣愣的看着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角丽谯——发髻散乱,金簪摇摇欲坠的斜插在鬓边,朱红纱衣被海水浸成暗褐色,眼底全是对怀中人的担心。
角丽谯将笛飞声拖到干燥一些的礁石让,让他的头颅托在自己膝上,往他口中塞上药魔早就备好的丹药,才有空看向一旁的云彼丘。
涂着丹蔻的指尖慢悠悠梳理着怀中人湿透的长发,嘴角带着妩媚笑意,眼波流转的看着面前还在发愣的云彼丘,“云公子这般狼狈,莫不是来给旧主收尸的?”
云彼丘袖中的手在颤抖,苍白的唇间溢出破碎的话语:“你明明说过的...那只是封内力的药!为何骗我?”
“哈哈哈……彼丘哥哥好生天真。”角丽谯轻轻将笛飞声靠在礁石上,起身朝云彼丘走去,艳红的指甲敷上他的手腕,拉着他放在自己心口,“你现在这副可怜的样子虽然没了往日风采,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心疼的紧。”
云彼丘躲开胸前的手,手中剑出鞘横在她的颈间,强撑着不去看她,“解药给我……我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呵呵呵……哎呦我的彼丘哥哥,你当真以为,碧茶之毒的解药存于世间?哦,忘了告诉你,那瓶子里是药魔的碧茶之毒了。”角丽谯一副娇媚可人的模样,带着俏皮的话语却如同刀子一般刺入他的心脏。
“你为了笛飞声……竟然利用我!”
角丽谯看着眼前猩红着眼的男人,娇笑着俯身往剑刃上靠了靠,云彼丘下意识的将剑往后撤,却还是在她颈间留下一抹血痕。
“彼丘哥哥,我只是一个对盟主爱而不得的小女子,你不忍心杀我的,对吧。”说着视线落在礁石旁面色惨白的笛飞声身上,眼中毫不掩饰的癫狂爱意让云彼丘毛骨悚然。
海浪拍碎在两人之间,云彼丘咬了咬舌尖,强撑着尚存的理智,“解药拿来,我放你一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角丽谯旋身避开他往前伸的剑刃,赤足踏在浪尖如履平地,飞身回到笛飞声身边,搂着他的腰身扶他起来。
“想要解药?”雪公不知何时在一旁站着,她招了招手,雪公将一个布袋子递给她,而后被扔在云彼丘面前,“不如彼丘哥哥先问问那五十八位亡魂,肯不肯原谅出卖他们的人?”
云彼丘看着面前几十个四顾门令牌瞳孔骤缩。令牌上刻着他们的名字,却无一例外都被鲜血和污垢覆盖。
“这五十八个人挣扎的时候都不曾怀疑过你,可偏偏就是他们极其信任的军师云彼丘云公子出卖的他们。”角丽谯突然贴近,带着血腥气的吐息喷在他耳后,“想必彼丘哥哥一定知道自己的机关杀人有厉害吧,可惜你没亲眼看到他们最后的死状。”染着丹蔻的手指划过云彼丘脖颈,“多可笑,你不仅亲手毁了自己的神明,还亲手设计了机关,害死了五十八个兄弟。”
云彼丘捉住她的手腕,指尖收紧,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红印,“给我解药!”
角丽谯低笑起来:“解药?”她突然扯开衣襟,白嫩的皮肤裸露在空气中,“来,往这里刺,说不定能挖出解药呢?”
云彼丘的手剧烈颤抖,手中的剑却伸不出一分一毫。
“彼丘哥哥,怎么不下手啊?不敢吗?那我还有碧茶之毒,我喝给你看,好不好?”说着,角丽谯就从袖中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玉瓶。
突然剑光暴起,角丽谯手中的玉瓶被挑开,在空中碎成齑粉。
云彼丘的嘶吼混着海啸震耳欲聋:“闭嘴!”
“这就受不住了?”角丽谯唇边扬起弧度,泛着红意的眼睛低垂。
她静静的环住云彼丘的腰身,靠在他的胸口。“彼丘哥哥,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已经没有回圜的余地了。答应我,不要再追究了,李相夷已经死在东海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云彼丘的剑哐当坠地,可到最后。他都没有勇气推开怀中的人儿。
等角丽谯等人离开后,他跪倒在及膝深的海水里,看着她抱起笛飞声踏浪远去。掉落的剑的剑身倒影里,那个曾运筹帷幄的四顾门军师,此刻正将额头抵在染血的剑锋上恸哭。
潮水退去时,夜色降临,云彼丘失魂落魄的回到四顾门。
议事厅内,几位长老红着眼睛商议解散四顾门,看到他浑身湿漉漉的回来,心中都明白他去了哪里。
纪汉佛看着刚回来的云彼丘,脑中闪过下午查到瓶中毒药的结果,又想到长老们刚刚说的话,别开头去。
“彼丘,你意下如何?”白江鹑哑着嗓子问他。
云彼丘抬头望向厅堂正中那幅“侠义千秋”的匾额,李相夷遒劲的字迹墨迹犹新。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角丽谯红衣似火的身影“这只是暂时封住内力的药,不会伤他性命”和东海上的那截残破的红色发带。
喉头滚动数次,云彼丘终于挤出声音:“既然众意已决...那便...解散吧。”
众人意见一致,事情便决定的很是迅速,长老们相继离开后,纪汉佛才冷着脸看向云彼丘。
“云彼丘,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