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渡进入女宅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传出。
女宅那边也再没要过新的“物资”,山巅的寂静像一层密不透风的茧,将所有可能的动静都裹得严严实实。
这两日,莲花楼里的气氛不算轻松。
商隐和燕敖带着方多病去灵渡阁分阁处理杂务,顺带盯着香山方向的风吹草动。
李莲花则留在楼里,他之前托商隐找了些关于南胤的旧书。
他坐在莲花楼二楼窗前,一页页翻看着,指尖偶尔在泛黄的纸页上停顿,目光却总不自觉地飘向窗外通往香山的方向。
倒是笛飞声,这几日并未做其他事情,也没想着再问自己的来历。
只是每到入夜便会出去一趟,去得快回得也快,回来时衣襟上常带着些夜露的湿气,却半句不提去了哪里。
李莲花知道他虽失忆,一身内力却未损,江湖上能伤他的人寥寥无几,也就没多过问,只当他是闲不住,在附近走动消食。
几人心里都悬着李寻渡的安危,却又暗暗庆幸没有消息传来。
在这女宅如今的境况下,没有消息,或许已是最好的消息。
两日时光倏忽而过,终于到了漫山红宴开席的日子。
莲花楼里,李莲花、燕敖和方多病四人聚在一处。
商隐将三个小巧的瓷瓶放在桌上,看着面前的三人,神色郑重:“这里面是提前备好的解药,能解百种迷药与缓滞内力的药物,燕敖已经吃过了,你们两个上山前也服下,有备无患。”
李莲花和方多病依言服下,药丸入口微甘,没什么特殊滋味。
临行前,方多病回屋拿尔雅剑的时候,李莲花也同样转身回了二楼内屋,片刻后走出,腰间多了个物件。
那是一个新缝的红绸剑袋里,袋口系着简单的结,红色的绸缎在他一身素白衣衫映衬下,显得格外惹眼。
方多病盯着那剑袋看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开口:“李莲花,你这是什么东西呀?”
李莲花看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取下腰侧的布袋,将它打开,少师剑被裹在布袋中。
“怎么把少师带来了?不是说带刎颈更方便隐藏吗?你这红袋子……也太显眼了吧?”方多病没忍住问道。
他似乎记得李姐姐走之前好像还提过让李莲花带刎颈来着,怎么又拿上少师剑了?
商隐和燕敖也多看了几眼那剑袋,眼底带着几分疑惑。
少师剑名动天下,识得它的人太多,带着它赴宴,无异于将“李相夷”三个字悬在头顶,实在冒险。
只有站在一旁的笛飞声,扫了眼那略显粗糙的红绸剑袋,嘴角几不可查地撇了撇,轻嗤一声。
他心里门儿清。
这姓李的,分明是记着李寻渡那日提起“刎颈”时眼底的失落,又拉不下脸明说,竟连夜缝了这么个丑东西,硬要把少师带来。
两个胆小又嘴硬的倔驴,倒还真是天生一对。
李莲花被问得耳根微热,避开方多病的视线,含糊道:“阿渡用惯了少师,万一用到了,用是顺手些。再说……裹成这样,谁认得?”
他说着,还拍了拍剑袋,像是在强调它的隐蔽性,“速走速走,再耽搁就赶不上时辰了。”
众人见他不愿多说,又想着上山事急,便没再追问。
商隐细细交代了几句山上可能遇到的状况与暗号,看着三人动身,才转身回了分阁。
她本想问问笛飞声要不要同去灵渡阁坐会儿,转头却发现人早已没了踪影。
想来是又自行活动去了。
以笛飞声的武功,倒也无需担心,商隐便没再吩咐人寻找。
山道蜿蜒,李莲花将请帖让山脚下的守卫看过后,三人便拾级而上。
行至半山腰,方多病忽然指着前方惊呼:“那不是阿飞吗?他怎么在这?”
只见不远处的一块青石上,笛飞声负手而立,衣袂被山风拂动,神色淡然。
方多病跑过去,一脸疑惑:“阿飞,你不是该在镇上吗?怎么跑上山了?还比我们都要快?是商隐那边有什么事吗?”
笛飞声抬眸,目光扫过三人,淡淡道:“无事。只是答应了李寻渡,要护好他。”
他说着,视线落在李莲花身上。
燕敖摸着下巴:“可你没请帖啊,怎么进去?”
“不需要请帖,他们不会发现我。”
方多病看了眼周围的山路,又看了眼身后的山脚并没有消失的守卫,没忍住问道:“阿飞,你怎么上来的?还比我们都要快?山下守卫这么严实,你怎么绕过去的?”
李莲花看着旁边远处的陡峭山壁,忽然笑了:“你是从侧面悬崖上来的吧?”
笛飞声眼底难得流出一些赞赏,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方多病和燕敖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侧面悬崖他们前几日特意看过,壁立千仞,光滑得像被刀削过,别说落脚,连个能抓的石缝都少得可怜。
正因如此,那里才连个守卫都没有,方多病他们也没能从那里潜进女宅中。
可谁能想到,笛飞声竟能从那地方轻松上来。
这内力得深厚到什么地步?
两人啧啧称奇,笛飞声面上虽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悄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
他看了眼李莲花,难得主动开口安慰:“你也不必羡慕。李寻渡说过,十年前我曾一直是你的手下败将。你如今只是中了毒,内力难施,待解了毒,这悬崖于你而言,想必也不在话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等你解毒了,我们再比一场。这次我定会赢你。”
李莲花闻言愣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李寻渡会这么评价那场东海之战的结果,听到笛飞声后面那句,又不由得失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武痴,就算失了忆,惦记的还是比武。
他拍了拍衣摆,朝身后还在叽叽喳喳的方多病和燕敖喊了声,看着笛飞声笑道:
“走吧,既然人齐了,那就让我们上山会会玉楼春,看看这漫山红宴,到底藏着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