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的惊魂未定,喘息未平,新的召唤又如同催命符般响起。
秦酒和爱德华兹医生甚至没能喝口水,就被再次叫回了那个充斥着血腥与绝望的房间。
这一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是琼。
那个眼神里总是燃烧着愤怒的女人,此刻脸色惨白,汗水和污泥混合在一起,黏在她的额发上。
她的右手小臂上,一个清晰的、泛着黑紫的齿痕触目惊心,周围的皮肤已经开始不自然地肿胀、变色。
道恩和戈尔曼一左一右,死死地按着她挣扎的身体。
道恩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判决:“琼,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我们帮你把手臂截掉,要么你自己来。”
琼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滔天的恨意和极度的不屑,她嘶哑地咒骂:“去你妈的选择!还有你的小婊子!”
戈尔曼被她的辱骂彻底激怒,脸上横肉抽搐,一边骂着“自以为是的荡妇!”,一边扬起手就要朝琼的脸上扇去。
“戈尔曼!”
道恩厉声喝止,眼神锐利如刀,“出去!”
戈尔曼的手僵在半空,他狠狠地瞪了琼和秦酒一眼,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咕噜声,最终还是悻悻地啐了一口,带着满身戾气摔门而出。
爱德华兹医生立刻拿出仅存的麻醉剂,准备注射。
然而,濒临绝望的琼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一蹬腿,差点踹翻医生手中的针剂,嘶吼道:“滚开!别碰我!”
“去死吧!”
道恩失去了最后的耐心,她用力压住琼,语气斩钉截铁,不容任何质疑:“她已经做出选择了。”
“爱德华兹,动手!”
医生与道恩交换了一个短暂而沉重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对既定程序的麻木。
他不再尝试麻醉,直接拿出厚厚的止血绑带,紧紧地、几乎是残忍地勒在琼受伤手臂的上臂处,试图最大限度地阻断血液循环。
“我们绝不会见死不救”
道恩的声音在琼的惨叫声中显得格外冰冷和虚伪,“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尸变。”
“秦酒!”
爱德华兹医生额头沁出冷汗,喊道,“我们需要你帮忙按住她!”
秦酒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眼前的景象血腥而残酷,但她知道,琼不能死。
这个充满反抗精神的女人,是底层怒火的一个象征,也是未来可能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腾,没有丝毫犹豫,上前用力按住了琼不断挣扎的肩膀和另一只完好的手臂。
“按住她!”
道恩再次命令,自己也加大了力道。
没有麻醉,没有完备的手术条件。
爱德华兹医生拿出了一把线锯,那种最原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工具。
他咬紧牙关,将锯齿抵在琼手臂上那圈绑带下方
接下来的几分钟,如同置身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线锯摩擦骨骼发出的“咯吱”声,琼撕心裂肺的、逐渐变得微弱的惨叫。
飞溅的鲜血,空气中浓重得化不开的铁锈味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如此野蛮。
秦酒死死按着琼,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因为剧痛而产生的每一次痉挛。
看着她眼中的怒火被生理性的极致痛苦淹没,最终只剩下空洞和濒死的灰败。
当那截断臂最终掉落,发出沉闷的声响时,急救室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琼微弱的呻吟。
爱德华兹医生迅速进行着简陋的止血和包扎,动作快得近乎粗暴。
道恩看着昏迷过去的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松开了手,仿佛刚刚完成的不是一场残酷的刑罚,而是一次必要的清理。
秦酒松开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身上不可避免地溅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她看着道恩冷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制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径直离开了急救室,甚至没有多看昏迷的琼一眼。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过于梦幻和残酷。秦酒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升起。
她拿着换下来的、沾满血污的衣物,有些恍惚地走向盥洗室。
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眼前反复回放着线锯切割肢体的画面,以及道恩那冰冷到极致的眼神。
内心oS:道恩她真的只是在乎秩序和资源吗?还是说,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本身就已经扭曲了她?
盥洗室里,诺亚正低着头,专注地熨烫着一件警服,显然是道恩的那一件。
他看到秦酒进来,尤其是她衣服上和手上未干的血迹,以及她有些苍白的脸色,立刻停下了手中的活。
“秦酒?”
“你没事吧?”
诺亚的声音带着关切和一丝紧张。
秦酒摇了摇头,将脏衣服扔进指定的篮子,走到水槽边,用力搓洗着手上的血迹,冰冷的水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诺亚担忧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坚定:“我没事。”
“只是我们差不多可以开始准备了。”
诺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压低声音:“逃离计划?”
“嗯。”
秦酒点头,关掉水龙头,转过身,靠在洗手池边,看着诺亚,“诺亚,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诺亚的眼神黯淡了一下,低声道:“差不多有一年了吧。”
他注意到秦酒的视线无意中扫过他的腿,那里有一道明显的、愈合后依旧狰狞的伤疤。
他沉默了一下,主动弯下腰,掀起了裤脚,露出了那道伤疤。
“我和我老爸被人发现的时候,都是奄奄一息。”
诺亚的声音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压抑已久的痛苦,“他们说医疗资源有限,只能救活一个。”
他扯出一个苦涩的冷笑,“我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后来才慢慢想明白我老爸,他比我高大强壮太多”
“如果他们强行救治,他醒过来后肯定会反抗,会给他们带来麻烦。”
秦酒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他们是故意不救他的?”
“道恩对这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诺亚的冷笑变成了彻底的冰寒,“她看似在掌控全局,实则不然。”
“为了维持她那套可笑的秩序,她默许了这种‘选择’。这里的情况越来越糟,你也看到了。”
“所以,一旦时机成熟,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找我在弗吉尼亚的叔叔,然后再去接我妈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家。这个字眼在末世显得如此奢侈而遥远。
秦酒看着诺亚眼中对“家”的渴望,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涌上心头。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而坚定:“听着,诺亚。我们的逃离计划,准备可以实施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在外面也有家人,有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你愿意相信我吗?”
“如果我们能逃出去,就一起回家。”
“回家”两个字,从秦酒口中说出,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它不仅仅是一个地点,更是一个承诺,一个关于生存、尊严和未来的希望。
诺亚抬起头,看着秦酒清澈而真诚的眼睛,看着她身上还未洗净的血迹,想起了她面对戈尔曼和道恩时的勇敢。
他重重地点头,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对自由的渴望,也是对“家”的向往。
“我相信你。”
诺亚的声音虽然轻,却充满了力量。
“我们一起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