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玥自然没有二话。
她跟沈知意回到屈伯等待的地方。
屈伯还忧心忡忡等在那边,远远看到沈知意和刚才那个骑马的姑娘过来,他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姑、姑娘?”屈伯满眼不敢相信地看着越走越近的沈知意。
看看她身后,又看看她身上的衣裳,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会时间,三夫人不见了,反而变成大姑娘回来了。
沈知意知道他的疑惑,和他说:“屈伯,一直都是我,走,我们先回府。”
屈伯自然搞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但他一向老实本分,只做分内之事,既然姑娘说没事,他也就安心了。
只是在马车要启程时,他想到佩兰才又问了一句:“姑娘,佩兰姑娘呢?”
沈知意说:“她还有别的事要坐,待会自己会回去的。”
屈伯便不再问了,只是心里总觉得今日怕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倒是更加不敢再说话了。
回去路上,沈知意坐马车,顾玥骑马,两人在日头西斜的归程上,一路无言。
就在她们快到沈府的时候,沈家寿安堂内已经烛火高点,大房一家子也已经陪着沈老夫人在吃晚膳了。
“大小姐怎么样?”
沈鸿仁如今最担心的就是沈知意的身体了。
今日回来听下人说三房请了大夫,沈鸿仁便格外担心,他自己不好过去,便喊了下人过去查看。
而这会回答的是沈老夫人身边的崔姑姑。
“奴婢先前去看过,姑娘在屋子里歇息,她身边伺候的茯苓说姑娘没事,就是要静养一段时间。”
“那就让她好好休息。”
沈鸿仁说:“再过半个月就是她跟侯爷大婚的日子了,可不能耽误了。”
崔姑姑点头称是。
沈鸿仁也就不再开口,只是余光一扫身边的王氏。
本是奇怪她今日怎么如此安静?这一看,却让沈鸿仁心生怪异起来。
“你怎么了?”他问王氏。
王氏本是在想着阮氏的结局,以及沈知意那个小蹄子知道这事后会不会发疯,冷不丁听到身边丈夫问她,王氏心下一惊。
抬头看,见在场之人此时都在看她。
尤其是沈鸿仁,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带着狐疑地探究。
毕竟夫妻多年。
不仅王氏了解沈鸿仁,沈鸿仁也一样了解她。
不敢泄露内心的狂喜,王氏收敛情绪,故意道:“老爷怎么这么问?妾身没事啊。”
沈鸿仁又看了一眼,见她又跟平时一样了。
难不成刚刚真是他眼花瞧错了?
沈鸿仁看了眼王氏,也没再多想,只不冷不热提醒她:“过几日侯府要来送聘礼,咱们家也得安排收拾起来了,你这个当伯娘的也得上上心,这也不仅是为了她们,也是为了咱们自己。”
王氏低头称是,心里却道:过了今日,这喜事怕是就要变丧事了,还收拾什么?直接买几块白布算了。
这是这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如此痛快。
沈鸿仁见她答应得如此痛快,心里对她也总算是满意了一些。
看来她也应该知道错了。
既如此,他今日就回她房间休息去吧。
夫妻俩各想各的。
席上沈老夫人并未说话,倒是沈宝扇也满眼狐疑地时不时看向她娘。
她也觉得她娘今日有些怪怪的。
今日傍晚,她娘特地去她房间跟她道了歉,还跟她说让她消消气,以后不会有人惹她不开心了,她还是他们府里最尊贵的小姐。
她当时就觉得怪怪的,此时更是。
正想着,外头忽然有人传报:“老夫人,大姑娘来了。”
“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沈老夫人满脸奇怪。
这丫头平时可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不过现在这沈家也没沈知意不能去的地方,虽然奇怪,沈老夫人还是让人进来了。
崔姑姑亲自去接她,又喊人去给沈知意准备吃饭的碗筷。
“姑娘来了,刚才大老爷和老夫人还问起您的身体呢——”崔姑姑笑脸相迎,目光却在落到她身上的衣裳和妆扮时,一时怔忡。
“姑娘这是?”
沈知意跟崔姑姑无仇无怨。
纵使从前有几句口角,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没直接回答她的话,但也没有无视,沈知意跟人点了点头才进去。
而屋中一干等着她的人,在她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她的妆扮,沈老夫人率先皱眉:“你这是什么打扮?”
沈知意没回答。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一众人,最后落在此时还在怔怔看着她的王氏身上。
“大伯母在想什么?”沈知意直接问道。
王氏被问得一怔。
她脑中这一刻变得十分混乱,一会觉得不可能,一会又忍不住想这死丫头不是在生病吗?可她这样子,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看着风尘仆仆,倒像是才回来的样子。
又见她身上衣裳,明显是阮氏的,难不成……她心中一惊。
“朝朝,你这是怎么了?”沈鸿仁也跟着问道。
他虽然奇怪沈知意的妆扮,却也没对此发问,还一副好脾气好长辈的模样跟沈知意说道:“下人不是说你病了吗?你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
沈知意看着沈鸿仁说:“多谢大伯父关心,但我并没有生病。”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自是各有反应。
沈鸿仁和沈老夫人都皱了眉,沈宝扇则没忍住说道:“沈知意,你有病啊?没病说自己有病,就是要让人担心你呗?”
平时这种时候,王氏肯定要低声制止沈宝扇了。
但今日,王氏只是双目呆怔地看着沈知意,在想到什么之后,她的脸色忽然在烛火通明的室内越来越白。
恰在此时,外头又响起一声通报。
“三夫人来了。”
听到这一声,王氏终于控制不住直接站了起来。
她起来的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碗筷被她碰掉,直接摔在地上。
“老大家的,你又闹什么?”沈老夫人不满道。
沈鸿仁也拧了眉,但他比沈老夫人要心细,看了看他这侄女,又看了看他这妻子……沈鸿仁的心忽然快速跳动起来。
他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但王氏没说话,她满脸苍白地看着进来的阮氏。
沈知意也没说话,而是转身去扶她娘。
她娘身边有孟姑姑,还有顾玥。
阮氏自她走后就担惊受怕,此时见女儿安然无恙才彻底放下心来。
“没事吧?”
她低声问沈知意。
沈知意摇头,安慰她:“娘,我没事。”她给孟姑姑使了个眼色,让人扶着她娘坐下,之后她转身重新看向王氏。
王氏此时已经摇摇欲坠。
沈知意看着她直接冷笑:“大伯母很惊讶我娘没出事?”
“知丫头,你在说什么?你娘能有什么事,又跟你大伯母有什么关系?”沈老夫人被她弄得搞不明白情况了。
沈宝扇也跟着说道:“沈知意,你发什么疯!”
只是比起从前,这次沈宝扇的心里隐隐也有些不安,今日她娘的怪异让她在此刻无法安心,以至于她在沈知意面前变得都有些色厉内荏起来。
沈知意嗤笑:“那你们就要问问她都做了什么了。”
任谁都看得出王氏此时的异样。
沈老夫人沉默片刻问王氏:“老大家的,你做什么了?”
王氏依然没答,只是依旧不敢置信地看着阮氏。
还是沈鸿仁发了话:“崔姑姑,你领她们退下。”
这个退下指的是谁,崔姑姑当然知道,她心中也觉得有大事要发生,心脏乱跳。
其余人都奉命退下,只有孟姑姑和那个抱着佩剑的生脸女子不肯离开。
她们都是三房的人,崔姑姑也不敢强制她们离开,见大老爷摇头,她便也没多言,自己退到外头守着了。
待屋内只剩下他们一群人。
沈鸿仁忽然对着王氏拍起桌子:“贱人,你都做什么了!”
这一声斥骂让沈宝扇变了脸,却也让王氏回过神来了。
她眼睫轻颤两下后,直接越过沈知意和阮氏看向沈鸿仁:“老爷觉得我能做什么?”
沈鸿仁回答不出。
但夫妻多年,王氏先前的怪异就已经让他心里奇怪了,何况朝朝这样过来……要是没发生什么,他这侄女不可能这样过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他心里厌烦这个妻子尽给他惹事,越来越不安分了。
但夫妻同根。
他既跟王氏还是夫妻,就只能先尽力护着她。
“朝朝,我不知道你大伯母做了什么,但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你看……”
沈知意站在阮氏身旁,冷笑着打断沈鸿仁的话:“大伯父,你不问问我今日经历了什么?”
沈鸿仁被打断,心里也有些不高兴。
但此时是他们有错在先,他只能先行忍耐道:“不管是什么,大伯父都替你大伯母先跟你道个歉,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都能好好说。”
“可我看大伯母并没有拿我们当一家人呢。”
沈知意说完,直接先拿出那封信递给她大伯父。
“这是什么?”
沈鸿仁边接过边看起来。
沈知意没有错过王氏眼里那一瞬的波动,她没理会,依旧看着沈鸿仁。
沈鸿仁看完那封信也知道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了。
他拧眉:“你爹当初不是已经给他们钱了吗?他们怎么又来了?”
沈老夫人皱眉问:“谁又来了?”
不管是沈鸿仁还是沈知意都没回答沈老夫人的话,沈知意也只是说:“大伯父可知道他是被谁喊来的?”
沈鸿仁一听这话,就下意识联想到了自己的妻子。
他几乎出于本能朝王氏看去。
王氏虽然先前震惊阮氏母女没有中她的圈套,也没有出事,但这事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就算沈知意猜到是她做的,也没有证据。
虽然恼恨没能解决阮氏,但王氏这会反而不慌了。
被沈鸿仁这样看着,她反而同样冷笑起来:“老爷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
沈鸿仁听她这样说,虽然不相信,但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
不管这事究竟是不是王氏做的,他都要把王氏摘出去。
他重新看向沈知意,好脾气地笑道:“朝朝,你看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沈知意笑了。
她没回答沈鸿仁的话,而是看着王氏继续说道:“大伯母,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知道这事大伯母没沾边,全是让容姑给你做的。”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在沈知意提到容姑时,王氏那一刻神色的变化。
要说王氏没参与其中,怕是谁也不相信。
“我也不跟大伯母讲那些,我既然这样找过来,就不可能没证据。我已经派人去捉拿容姑了,大伯母让她收买的那些杀手也都已经被我扣下了,还有劳进……大伯母现在大可猜一猜,这位服侍你多年的容姑,生死关头,究竟是会保护你这位主子,还是保护他们一家子。”
王氏在听到最后一句,终于变了脸。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沈知意怒道:“你拿容姑的家人威胁她!”
沈知意冷笑:“这话好笑,你派劳进想毁我娘清白,还想派杀手直接杀了我娘,现在倒是在这跟我装好人菩萨了?”
在场之人,就连阮氏也满脸不可思议。
纵使已有猜测,但阮氏也没想到她这大嫂竟然真这么狠!
而那边沈宝扇和沈老夫人更是早已傻眼。
只有沈鸿仁,在脸色几经转变之后,他忽然朝王氏狠狠扇了一巴掌。
王氏被扇得直接倒在地上。
沈鸿仁却还觉得不解气,冲着王氏怒骂道:“毒妇,我当初怎么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