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章以为沈知意是有事回来的。
要不然,他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大晚上冒雨回来。
沈知意刚刚混沌的大脑,因为陆平章的这句话瞬间清醒了过来。
她当然不可能跟陆平章讲。
何况就算要她讲,她其实也讲不清楚。
她自己都不明白她为什么大晚上回来。
好在大脑的反应还算快。
就在陆平章看着她蹙起眉,还想再问一遍的时候,沈知意率先开口了:“……我有些东西没拿。”
陆平章听到这句话,不置可否,但总算是没有再问什么了。
“今天太晚了,先早点休息吧。”陆平章说完就想先退回到里面。
沈知意轻声答好。
她把门关上之后,跟着陆平章进内室去,见那拔步床上的被子已经有铺开的模样,被褥也有些乱。
依照她如今对陆平章的了解,陆平章刚刚应该是已经上床休息了。
所以他刚才是听到动静,特地出来看的?
内室的锦帘也已经在她身后落下。
寝屋内的烛光比外面还要昏暗一些,只留下了他们平日睡觉时习惯留下的那两盏烛台。
沈知意看着陆平章的背影。
不知为何,竟也突然出声问了一句:“侯爷呢?怎么回来了?”
陆平章本来在倒茶。
听到这话,水流声霎时一顿,但也不过转瞬的功夫,他就语气如常说道:“有些东西没取,回来取一下。”
话说完,陆平章忽然反应过来这个理由和沈知意的是一样的。
他沉默下来。
但身后也没有再次询问的声音。
两人都没有说真话,也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信对方的鬼话,但他们都默契地到此为止,没再继续把这个话题说下去。
“那我先去洗漱。”
“好,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两人各自一句之后,沈知意说完去里面拿换洗的衣服,等她出来的时候,陆平章已经上床了。
床帐已经落下,床边只放着一把轮椅,看不到陆平章的人了。
沈知意不知道陆平章睡没睡,但还是放轻了动作,不想打扰到他。
心里却有些懊恼。
今晚好像不该回来的。
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就听到锦帐后面传来陆平章的声音:“桌上有姜茶,喝一杯再睡。”
他刚才看到她的鞋面湿了。
沈知意顺着陆平章的话看过去,果然看到桌上放着两只茶盏。
同样的颜色,同样的款式。
沈知意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重新变得明快起来,就像刚刚在门口听到陆平章回来时一样高兴。
“好,多谢侯爷。”
她轻声跟陆平章道谢,言语之间有未曾掩饰的轻快。
陆平章没再说话。
但他耳力极佳,能听到沈知意走到桌边,大概是去喝那杯姜茶了。
之后她又出去了,大约是去净室洗漱去了。
陆平章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心跳还未彻底平复。
不知道沈知意今晚究竟为什么回来,但不可否认,在刚刚听到沧海喊夫人的那一瞬间,他沉寂了一晚上的心脏就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样。
至今还未彻底消停。
对于今晚做出回来的举动,现在好像终于有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他回来是对的。
不然回来看到满院漆黑的那个人就是沈知意了。
-
翌日。
沈知意醒来的时候,陆平章已经走了。
这很正常。
她每天睡到天亮才醒。
平时陆平章都起得要比她早,何况他现在还要去京城任职。
路上最少也得耗费一个时辰。
不过这次她并不是从茯苓和秦思柔的口中知道他离开的消息。
她刚醒来有些渴,出去喝茶的时候,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沈知意看过陆平章写的字,自然一下子就认出那是出自他的手笔。
她拿起纸张看起来。
笔墨力透纸背,劲挺有力,从字就能看出这封信的主人是个威严干练的人。
陆平章还是如他说话的方式一样,言简意赅。
信中寥寥几句,没说他每日回来还是不回来,但说了他要是不回的话会提前喊人送信过来。
让她想回家不必为难。
还说了给她找了女师傅,是他之前麾下一个参将的妹妹,也是武将世家出身,今日会过来教她鞭子。
有什么就找沧海,他近日会留在宛平。
“主子,您起来了吗?”寝屋外传来茯苓的声音。
沈知意刚看完信,她心情愉悦地应道:“起来了,进来吧。”
话音刚落,茯苓和秦思柔就都进来了,两人都看到了沈知意脸上那藏不住的笑容。
“姑娘怎么笑得这么高兴?是有什么喜事吗?”茯苓性子单纯,瞧见沈知意这样,率先出声问道。
沈知意愣了一下,她笑得很高兴吗?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的确摸到脸上向上扬起的弧度。
秦思柔倒是注意到了她手里握着的那封信,大约能猜到主子是因为什么而如此高兴。
她没点露出来。
只跟茯苓说,让她先去端水给主子洗漱,她则趁着茯苓没注意的时候先去收拾了榻上的被褥。
-
午后的时候,陆平章给她找的那位女师傅果然来了。
女师傅姓冯,虽然今年已经三十多岁了,但她并未嫁人,因此沈知意便按照她的姓氏喊她冯夫人。
冯夫人性格开朗直率,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她教沈知意用鞭子,按照沈知意的时间跟她约定隔一天来一趟。
沈知意跟她聊天的时候知道她的骑射也很好,自是心向往之。
她连骑马都只能算是会骑,还骑得不好,更何况骑射了。
冯夫人看出她向往,自然不吝教她:“侯府就有马场,夫人若是喜欢,不如挑个时间去挑匹马,我隔天过来的时候一起教夫人,反正时间也多。”
“可以吗?”沈知意面露惊喜。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冯夫人笑道,“夫人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想必不用多久就能学会。”
沈知意被她鼓励得信心满满,自然高高兴兴地点头答应了。
这天,她送冯夫人出去,傍晚的时候就收到了陆平章差人送来的信。
信中陆平章说了他今晚有事不回来了,还表示她晚上可以睡床。
沈知意看得小脸微红。
她收起信纸,不想叫别人发现里面的内容,又喊来沧海询问马匹的事。
这些事,她身边并没有人懂,只能问沧海。
“我想买一匹马,你知道哪里可以买马吗?”
她没打算用侯府的马。
沧海道:“侯府马场就有不少马,夫人何必出去买?”
但透过夫人的表情,沧海也就知道她为什么要出去买了,他略作思忖模样,说道:“有是有,但外面的马参差不齐,何况夫人是新手,得挑选一匹温顺的马,怕是一时半刻不好找,咱们马场也没合适的。”
“夫人不如写信问下侯爷?京城那边养马的人家多,或许会有合适的马匹。”
沈知意一听这话,就面露犹豫起来。
她没想到花钱买匹马都这么麻烦,还得打扰陆平章。
正心生退怯之际,想着回头还是跟顾玥说一声,让她帮忙找下好了。
沧海便先出声鼓动她道:“来送信的兄弟还在府里呢,夫人若想给侯爷写信的话,这会还来得及。”
沈知意原本没这个想法。
但想到陆平章早晚两封信,她要是什么都不回,好像的确不太好。
买马倒的确是个说法。
既不突兀,也能回复点什么,不至于尴尬。
她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应了:“那你让人等等我,我现在就去写信。”
沧海自是笑着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