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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计始于元旦——

据说这是以三矢之誓(注:毛利元就曾以三根箭叠在一起就不会被折断的道理,教导三兄弟要齐心合作。)而闻名的毛利元就所留下的格雷。

这是在年初经常听到的话,虽然光从字面来看,好像有用一天来占卜一年运势的味道,但简单来说就是「一年的计划趁元旦做好」的意思;更进一步地说,就是「无论什么事情,起步都是最重要的」,是句跟新年假期的气氛不太相称的格言。

这样一说,或许会有不少人觉得「一开始这样说不就好了?」但古时候的人就是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说教方式。

至于我之所以突然卖弄学问,当然是有原因的。

当然,我并不是刻意要在这个时候强调自己是文学院的学生,况且我也不是认真到可以这样吹嘘的人。那么,我之所以提到这句话,纯粹是因为我目前正切身体会着这句格言的意义——

「那里不能踩!」

因为美羽发出的哀号,我不由自主僵硬成单脚悬空的姿势。

……不知为什么,昨晚好像也碰过类似的状况。

「唉……这可是人家重要的和服呢,要是就这样踩过去未免太粗心了。」

「对、对不起。」

美羽说完,便将用和纸包裹的和服从我脚下救出。

当然,要是我有注意到,也是绝对不会踩的。只是因为东西就放在地上,我刚睡醒才没能察觉,我想这应该是一场意外。

「不过,美羽,你本来就不应该把东西丢在地板上。」

「没办法,人家没时间了嘛。」

正如美羽所说的,天一亮便是一月一日——元旦。就像大部分日本人所想的一样,我们一家人也计划要出发进行新年参拜。虽然计划是这样,但是……

「真是的!竟然全员睡过头!」

忙着准备而在屋内来回奔走的小空一回到客厅,一样语带哀号地这么喊道。或许是因为急着换衣服的关系,小空身上的外出服有不少地方都显得松松垮垮。

事情大致是这样的,为了帮助无论如何都想熬夜听到除夕钟声的小雏,大家昨晚想出用打电动来驱赶睡意这种稍嫌蛮干的提议。

到最后,小雏依然没能听到除夕钟声,很干脆地睡着了,而我们则打电动打上了瘾,一直玩到深夜,最后就如各位所见,睡过头了。

这种状况用本末倒置来形容,都让人感觉含蓄了。

「美羽!和服就别穿了,已经没时间了啊!」

「咦~~不要、不要!」

美羽很珍惜地捧着那套和圣诞夜时租来的和服同款的和服猛力摇头,一头金发也随着美羽的动作晃动。

正如各位所见,小鸟游家的二姐美羽,是有一半外国血统的混血儿。

而且还是一个走在外面时,任何人都会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的美少女。在学校有着复数后援会的传闻似乎也不假。

「真拿你没办法……我来帮你穿吧。」

「太好了!人家最喜欢姐姐了?」

小空叹了口气,将原本捧在手中的东西放在一旁。今天小空也用招牌缎带点缀那头粟色头发,在不同意义上,那撮明显翘起的发束和美羽一样令人叹为观止。

若说妹妹美羽是如同偶像般、给人华丽印象的美少女,那么小空就像是在学校里会成为所有男生焦点的校园梦中情人。

小空最近也越来越具有身为姐姐的架势了,虽然她从以前就一直努力表现得像个大姐,但总让人觉得有种打肿脸充胖子的焦虑感,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有些许游刃有余的味道。

她现在能不假思索地说「帮你穿」,是因为圣诞节决定要送和服给美羽当礼物(虽然是租的)的时候,由于当时没有能帮忙穿和服的人,她便挺身去跟姑妈学习最基本的和服穿法,才能有现在这样的成果。这段时间小空还要兼顾家事、社团、课业,实在是很不容易。她真的是个很努力、很善良的姐姐。

「姐姐!小雏也要!小雏也要!」

跟在姐姐身后的小雏,也蹦蹦跳跳地发出主张。

「好、好,轮流来喔,姐姐很快就去。」

「嘿嘿~~」

小雏开心地露出笑容。小雏有着一头和美羽成对比的黑发,笔直且富有弹性,加上发量丰沛,每次洗头发的时候都得花上好一番功夫。那肯定是母亲的遗传。

而且小雏的容貌和我那个似乎曾以当红coser闻名的老姐佑理一比,感觉也继承了大部分的优良基因。

虽然说小孩本来就长得快,不过这半年来,小雏真的感觉越来越像老姐了。

老实说,这令我有一点担心。

看到这个将来肯定会越来越漂亮的可爱外甥女,世界上的男人绝对不会视而不见。等小雏进入小学,甚至于国中、高中后,迟早会突然冒出一个叫做男朋友的存在。啊啊!光是想象都觉得可怕!

「午安~~」

就在这个时候,来自玄关的声音打断了我无聊的思绪。

来拜访的人,是住在对面的北原家女儿——小琹。

「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来到客厅的小琹相当礼貌地打了招呼。

「请多指教。」

我们也配合小琹回礼。由于平时就有请她照顾小雏、处理一些琐事,像现在这样特地打招呼感觉反而奇妙。

「琹姐的和服好漂亮喔!」

「真的耶,跟琹姐好相称。」

「嗯!好漂漂~~」

「谢谢。呃,先不说这个,你们时间上没问题吗?」

「糟糕!对喔!」

被小琹这么一说,我才瞬间回过神。

「琹姐,你能帮美羽穿一下衣服吗?我还要帮小雏穿!」

「是可以啦,但是……小空你自己不穿吗?」

「呃……没时间了,今年我就算了吧。」

小空似乎有那么一下子,表情显露出寂寞。

虽然距离约好的时间已所剩无几,但只让小空一个人吃亏也实在……

「好,决定了,我们叫计程车吧。」

我拳头往掌心一敲,开口提议。

「哥哥,太浪费了啦!」

我不顾小空那在我意料之内的反对,用电话叫车。

「难得过年,这点奢侈算合理啦。这不重要,小空你先换和服吧。」

「咦……可是,时间……」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叫车的啊。」

「啊……」

总算会意的小空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两个妹妹我来照顾就好,小空你先去换衣服吧。别看我这样,我又在学茶道,穿和服我可是很熟练的。」

「嗯!」

小空充满精神地应声之后,便回到自己位在楼上的房间。

「好,那么我们也快点换好衣服吧。」

小琹说完转头望着我,美羽也同样盯着我瞧……这阵沉默究竟是怎样?

「……有问题吗?」

我面对着两位美少女的凝视,以及小雏天真的笑容发问。最后小琹开了口:「我们要换衣服,请出去好吗?」

「……是。」

深深反省的我,趁少女们换衣服的这段时间,用心打扫了周围邻居与北原家门前的道路,受爱戴的爸爸之路似乎还看不到终点。

感觉似乎会比想象中更早抵达会合地点。

这是我第一次搭计程车从池袋的自宅前往明治神宫,不过只要想象徒步加上搭电车得花费的力气,这实在是相当舒适的移动手段。原本以为会迟到,这下似乎赶得上了。

「哥哥,钱没问题吗?」

见到付了计程车费,为变轻的钱包感到些许凄凉的我,小空一脸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我上礼拜才刚拿到打工的薪水。」

虽然我如此逞强,但荷包其实稍微有些吃紧。

毕竟在这之后,还有许多对荷包充满危险的行程在等待着我。

我想还是趁大学开学之前再多排一点班好了……边想边走没过多久,我们便抵达目的地。我们会合的地点是明治神宫的参道入口。

眼前是惊人的人潮与警察的指挥声,光是看到这么多人,我脑袋就昏了。

我牢牢牵紧小雏的手,转头寻找熟悉的面孔。我没花多少功夫,就一下找到了。

毕竟那是一个相当醒目的集团。

由于我们勉强在时间内赶到,因此其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美羽大人!小雏大人!小的等你们很久了!濑川!你也来得太晚了吧!」

立刻上前迎接我们的人,是不知为何穿着条纹和服的佐古学长。

话说回来,对于学长的差别待遇,我可是连发表感想的心情都没有。

「会长,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新年快乐!」

看见尽管受到人潮干扰,仍满脸笑容向自己拜年的两位金发与黑发美少女,佐古学长的眼泪就像是瀑布般落下。顺带一提,小空正假装自己不认识佐古学长。

「新、新年快乐!呜呜呜!新、新年才刚开始就如此幸福!我的青春无憾!」

……算了,他高兴就好。不过要是敢碰她们一下,我可是会叫警察喔。

话说回来,身穿华丽和服的佐古学长,和以往简直判若两人。

「学长,你现在是在干嘛?这身打扮……是在cos傻瓜城主吗?」

「你打招呼的方式真是失礼到不行。」

佐古学长沉浸在感动当中匆然被我打断,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因此板起了面孔。

在我就读的多摩文学院大学中,佐古学长身为知名头号怪人,据我所知,他应该是个完全不会根据时间、地点、场合去挑服装的人。

不管在什么时候,他总是穿着刷白的牛仔裤和松垮到不行的衬衫,背后背着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的夸张大背包,穿着便宜布鞋在校园里游荡——学长的代表性装扮,应该就是这种就算是现在的秋叶原,也很难看到的宅穿着才对。而那样的学长现在竟然穿着做工精致的条纹和服,并用同样感觉颇为昂贵的扇子敲我的脑袋。

「真是的,你也好,仁村也好,你们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就算是我,也要到处去跟平常照顾我的人拜年,在元旦时东奔西走。」

看样子,先来的仁村似乎也说过和我类似的感想。

话说回来,佐古学长要拜年的对象,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可能是宅界的重镇、无修正dVd的大佬……或是美式足球社的幕后老大之类的吧……

「佑太,新年快乐。」

就在我沉浸在无聊想象的时候,将我拉回现实的是莱香学姐。学姐也穿着和服,那身装扮实在是光彩夺目。

「佑太……?」

「啊!?」

被莱香学姐唤了名字,我才瞬间回神。我刚才似乎因为莱香学姐的和服打扮而失神了半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莱香学姐的和服装扮,就是有足以让人出神的价值。

莱香学姐身上穿的衣服乍看之下虽然华丽,但与本人那从头到脚毫无瑕疵、完成度极高的造型美相比绝对算不上突出;不只如此,那身衣服反而衬托了莱香学姐的美丽。

最重要的仍是胸前那充满生命力的双峰。虽然常听人说胸部大的人不适合穿和服,但我还真想把说那种话的人抓来这里见识一下。

无论是和服还是洋装,学姐都是穿起来十分相称的五星级美女。硬要说缺点的话,或许就是学姐那有些异于常人的行径了……简单来说,学姐也是个不下  于佐古学长的怪人。说到底,人文系二年级的织田莱香就是这样的怪女孩。

但一定要我来说的话,就连那异于常人的部分,也是突显莱香学姐魅力的精髓所在,就像是在艺术当中,刻意在完美的造形中留下一点瑕疵的概念一样。

这样形容或许是有点太夸张了。不,就算是夸张也没关系,至少我是打从心底这么想的。

只见莱香学姐稍稍调整一下自己胸前的衣服,对我微倾着头。

「好看吗?」

「好、好看!非常好看!」

我在短短0.02秒内做出回应,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走了调。

正如各位所见,我——濑川佑太,完全迷恋着这位长我一岁的女性。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

「好痛!?」

突然有人用力捏了我的屁股。

「小空!?你、你为什么……?」

「你色眯眯过头了。」

只见小空恶狠狠地瞪着我。她干嘛这样?

「唉~~你又惹她生气啦。」

仁村说完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是我的错吗?我做了什么吗?这种不讲理的感觉很让人难过耶。

「算啦,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濑川,新年快乐,今年也请多多指教。」

仁村露出如果我是女性,恐怕会忍不住脸红的爽朗笑容。虽然我没有任何感觉,但仁村的这个笑容,加上媲美偶像的英俊容貌,让他成为光是在大学当中,就与众多女性传有绋闻的风流男子;也因为这样,他经常因男女关系而惹上麻烦。

一定要说的话,通常欠缺女人缘的男人都不会想积极和他当朋友,但不知为何,我和仁村浩一却是最为亲近的朋友。

应该说,受女人欢迎的人就算和男性相处,也会是个好人,这个说法或许还挺正确的,总而言之,仁村是个不错的朋友。由于入学以来的老交情,让我也受了他相当多的照顾。仁村、佐古学长、莱香学姐,加上我,这没有丝毫共通点的四人却是同一个社团的伙伴。

社团名称为路上观察研究会,通称路研。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个名字实在令人难以推测社团的活动内容,但其实就连身在其中的我,到现在也完全不清楚这个社团到底在干嘛,所以还请各位多多见谅。

我想活动内容多半是在解决佐古学长异想天开的提议,以及提供莱香学姐实验对象吧。虽然校内传出我们是萝莉控研究会的误解,但有那种癖好的只有佐古学长,我们可是正常的。关于这种误解,我实在想全力澄清。

不过除此之外,我对这个社团倒没有什么不满,和成员的关系也不错。

应该说,无论是我还是仁村,都很能适应这个莫名其妙的社团,以及两位古怪的学长姐,大家感情好到能像现在这样在元旦集合,一起去新年参拜。

「喔,小琹!新年快乐!」

仁村立刻就犯了他的坏毛病。

他像要将我挤到一旁似地,积极朝在我身后的小琹靠去。

「新、新年快乐……」

之前一直旁观的小琹,也充满戒心往后退开一步。

而仁村见状,也不假思索地再朝小琹多跨出一步。

小琹也再多退一步。

仁村靠近,小琹后退。以下重复。

「呃,你们想到哪里去啊……」

「是这个人一直靠过来啦!」

一听到我吐槽,小琹便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

「好过分喔,我只是从小就被教导跟人打招呼时要看着对方的眼睛,牵着对方的手而已啊……」

「有需要牵手吗!」

个性拘谨且带点精神洁癖的小琹,与几乎就是轻浮代名词的仁村,看来就像是两条永远的平行线。

「还是找不到耶……」

就在这个时候,小空困扰地咕哝。

「怎么了吗?」

「合唱社的人也说会来参加新年参拜,所以……」

小空边说边四处张望。但再怎么说,要在人潮中找人未免太困难了。

「有试过打电话吗?」

「试过了,但一直打不通。」

这下真的没办法了。

「走吧,哥哥。」

「不找了吗?」

「没办法,照这个样子,光是要找到人就要找到天黑了。」

小空的说法或许并不夸张。

现在明治神宫前的道路就是如此拥挤。

说老实话,我实在很想早早离开,但人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如果没参拜就回去也挺不甘心的。一想到这里,我们便下定决心,闯入眼前的汹涌人潮当中。相当于数十个东京巨蛋大小的广大神社境内人满为患的光景,与其说是壮观不如说是吓人吧。通往本殿的人工林荫道路比假日的池袋站前广场更加拥挤,人多到这种程度,我们也只能随着缓慢前进的人潮移动。

「讨厌,和服都被挤皱了啦!」

众人互相推挤之下,穿着和服的美羽实在令人同情。

就像美羽一样,这里到处可见到穿着和服的女孩寸步难行的光景。不过,这对情侣来说似乎算是不错的活动,看他们一脸无奈,紧紧靠在一起的模样,实在令人羡慕。可恶,我也好想和莱香学姐靠在一起喔。

「美羽大人,这种时候就交给我佐古俊太郎处理吧。」

话一说完,佐古学长便装模作样地弹响手指。

下一刻,先前不知躲在哪的美式足球社军团便突然现身,以美羽为中心束起肉壁。想到我跟会长的思考竟然如此同调,真是超不爽的。

美式足球社社员全部身穿和服,这是特地考虑时间、地点、场合造成的结果吗?

可是……那样反而相当醒目,实在太引人注意了。

被穿着和服的肌肉团体围绕,于其中悠哉前进的超级美少女,这种光景与其说是奇特,看起来简直就像明星在拍电影。

至少换成是我,可一点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种状态走在路上。

不过,身为当事人的美羽却一点都不介意。

「哇!谢谢大家!」

美羽甚至还对组成肉壁的那些人,报以价值千金的笑容。看见美羽笑容的肌肉人,表情也像是瞬间融化般,一脸幸福的模样。

这些人八成也跟佐古学长一样,是会为美羽卖命的那种人吧。

「姐姐,你们不过来吗?」

「呃……我们就算了吧。」

「是啊、是啊。打扰那些人的幸福,我们也不太好意思嘛。」

结果我们让一脸不解的美羽跟佐古学长走在前头,自己则在一段距离之外跟着他们前进。

看着在远方成为众人注目焦点却丝毫不以为意的美羽,我内心隐隐有着接近确信的感想,认为美羽将来八成会变成一个大人物。

「佑太、佑太!」

莱香学姐突然用力拉扯我的袖子。

「怎么了吗?」

「小雏不见了。」

「咦……」

不见了。我原本应该紧紧牵着小雏的手,不知在什么时候手里变成了兔子玩偶。

「金蝉脱壳!?那丫头从哪儿学来的……」

「别闹了!哥哥!现在不是说傻话的时候吧!」

「对、对喔。总而言之得快找她才行!」

「你先冷静一下,濑川。这时候分头找比较好。我们约个时间,晚点再到本殿找地方会合。」

仁村代替慌乱的我跟小空迅速作出指示。

于是莱香学姐为了通知照顾迷路孩童的人员先一步前往本殿,其他人则在附近寻找小雏。结果小空和我、美羽跟佐古学长分成两组开始寻找。

在汹涌的人潮当中,要找到娇小的小雏实在不是易事。

「小雏!你在哪里!听到就出个声吧!」

「小雏!你有听到姐姐的声音吗?」

就算我们大声呼喊,但人多到这种地步,就连我们的呼喊声也受到掩盖。

「她究竟去哪里了啊……」

小空满脸不安地说。

「别担心,很快就会找到的。」

「可是,小雏跟大家走散一定会哭吧……」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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