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鸟游家的客厅笼罩在难以形容的气氛之中。
「十兵卫~~好可爱喔~~好软喔~~」
从提笼里放出来的狗儿,正乖巧地让满脸笑容的小雏抚摸。
尽管看起来是十分幸福、祥和的光景,但在一旁观看的我们,内心却十分尴尬。我们带着跟祥和相去甚远的紧张表情,用不让小雏听见的音量彼此交谈。
「小雏她竟然会这么想养狗啊……」
「对不起,我们一直没说……因为哥哥为了打工跟考试已经很忙了。」
表情显得相当愧疚的小空她们,告诉我她们为了让小雏放弃而努力说服的经过。我光是听她们的叙违,就能体会当中的辛苦;而她们的努力,等于被我在瞬间化为乌有了。
「抱歉……我不知道会这样……」
「没关系啦,反正我们也没成功说服小雏……不知者无罪。」
「但这个时机实在挑得太糟了,舅舅……」
「唔……对不起。」
看小空跟美羽满脸疲惫叹气的模样,我也只能道歉了。
「不过,怎么会想接照顾狗的工作呢?舅舅以前养过狗吗?」
「没有啦,我没养过。不过人家说十兵卫是室内犬,而且还是乖巧的老狗,也有好好训练过……所以就……」
我明白自己的解释没有说服力。在两人的视线压迫下,我只好老实招认。
「……是因为薪水很高的关系。」
寄放十天三十万圆——这项打工不但有如此超规格的薪水,还能让喜欢动物的小雏开心,我原本以为这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事,却万万没想到可能会是个乐极生悲的陷阱……!
「唔~~既然是这样,那也不能说什么了。」
「抱歉罗,我应该要和大家商量过后再决定的。」
受到金钱诱惑而立刻做出决定的我,面对美羽的宽容,只能老实低头。
「既然已经接下来了,那就别再在意了啦!这十天就好好努力吧,哥哥。」
「嗯,是啊……可是,小雏她……」
「让小雏实际养过狗,看她会不会因为辛苦而放弃怎样?」
「啊,喔喔,也是有那种可能……会吗?」
我们用带有些许期待的视线望向小雏。
「汪!汪汪!」
「啊哈哈!十兵卫都会舔人家的脸,好痒喔~~?」
「……好像不会的样子。现在还不知道呢。」
听小空这一说,我们的肩胯同时垂了下去。说起来,会因为养狗而感到辛苦的人,我想大概不是小雏,而是我们才对。
「总而言之,我得先让小雏知道,十兵卫只会寄放在我们这里十天才行。」
「说得也是。要加油喔,舅舅。」
「虽然不太容易,但要加油喔,哥哥!」
在两人的鼓励下,我对自己所做的沉重决定叹了一口气。
养狗。
虽然写成文字只是如此,但这可是个未知的世界。
「小雏要和十兵卫在一起,所以托儿所要请假?」
首先是我家小公主毫不客气的宣言。
「不行喔,小雏。」
「可是,小雏不在,十兵卫会寂寞的,小雏要和十兵卫在一起。」
「家里有哥哥在,没关系的,小雏。」
「可是,小雏要照顾十兵卫啊。」
虽然小空她们最后还是强行把小雏带出门,但这实在让人对往后感到不安。
「应该可以用这里当厕所吧…………还有,不能没有水。」
我收到夜店老板给我的基本狗狗用品,另外还有一张写着简要注意点的字条。我正看着字条,尝试错误。
「下次喂食,要等到傍晚左右吗……」
话说回来,这只狗还真是听话。我将听说是十兵卫爱用的狗床放在客厅一角,看着躺在上面的十兵卫这么想道。
我看过朋友家里养的室内小型犬,就像是一刻都闲不下来似地在屋里又跑又叫,要玩要抱什么的,感觉就是很黏人又很好动的样子。
因为是老狗,所以不麻烦——夜店老板是这么跟我说的。
只是看那条狗一动也不动,我也难免有些不安。我忍不住想靠过去,确认它是不是还活着。
「十兵卫?」
听见我出声,十兵卫动了动那颇有特色的脸望着我。斜穿过它脸上的白色花纹,应该就是它「十兵卫」这个名字的由来吧。
「独眼剑士,柳生十兵卫吗……你名字还挺帅气的嘛。」
只见十兵卫轻笑似地发出鼻息,然后像是对我不感兴趣般将头别开。
「……不甩我吗?」
也是啦,毕竟才刚认识,就算是动物也不会这么轻易和人亲近吧,只是……
该怎么说,它对小雏跟对我的态度未免差太多了吧?尽管对此感到不平,但我们和十兵卫的同住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我回来了!」
玄关开门的声音跟回家的招呼声,感觉都比以往更加兴奋。
今天我为了确认十兵卫在家里没人的时候是否也没问题,所以没去大学。说起来,考试期间已经结束,有不少课也已经上完,所以这个时期没去大学,利用春假安排长期旅游的人甚至可以算是多数。
对于有好一段时间和三姊妹疏远的我来说,也想利用这段时间和大家在一起。
但是,我家的小公主却无视于我这样的心意,直接穿过我身边,朝十兵卫跑去。
「十兵卫!小雏回来罗!」
「汪!」
十兵卫也在听到小雏声音的同时起身反应。
「小雏!鞋子要排好啦!」
在玄关也听到了美羽的声音。
「哥哥,十兵卫没问题吗?」
进到客厅的小空,对我颇感担心地问。
「欢迎回家,小空。一点问题都没有,它很乖呢。话说回来,你们今天回来得真早。」
「今天我们提早去接小雏了,毕竟我也很担心小雏。美羽似乎也和我想的一样,所以我们是在托儿所遇见的。」
而让小空担心的小雏,一回家就跟十兵卫腻在一块儿。
「啊,叔叔,十兵卫很乖喔,它有跟小雏打招呼喔~~」
「汪!」
「小雏不在十兵卫很寂寞吧?十兵卫,好乖、好乖?」
之后小雏也完全将心思放在十兵卫身上。
小雏蹲在十兵卫面前,不停说些像:「要有精神喔!」、「有喝水吗?」、「肚子饿吗?」之类的话,看小雏关心十兵卫的模样,实在令人咸到开心。
「十兵卫,这是小雏最宝贝的兔宝宝喔!」
小雏将自己喜欢的兔子布偶放在十兵卫面前,帮兔宝宝说话跟十兵卫打招呼的样子是很可爱,但小雏跟十兵卫感情太好也是个问题。
毕竟十兵卫只是寄放在家里十天的狗。
话说回来,十兵卫真是教养良好的狗,就算被小雏用相当粗鲁的动作对待也完全不会生气。虽然人家说它是老狗,但由于外观很小,因此我实在看不出它的实际年龄。不过,它说不定真是一条上了年纪,并且很习惯跟小孩相处的狗。
但这样的话,大概不太可能让小雏了解到照顾狗的辛苦而放弃养狗就是了……
当然,我昨晚也有好几次跟小雏解释说「十兵卫只是寄放在家里十天的狗」,但是小雏实在太过高兴,似乎也听不太懂「寄放」的意思,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小雏显然弄不清楚状况。
就在我考虑如何让小雏明白的时候,时间就已经到晚上了。
而在入夜之后,又碰到了另一个麻烦。
「小雏要和十兵卫一起睡~~」
「汪!」
这、这实在不太妙,与其说是小雏过度亲近十兵卫,不如说是十兵卫特别允许小雏跟它亲近。想到再这样下去,小雏会不忍心和它分开的,于是我决定用稍微严厉的语气训诫。
「十兵卫是狗喔,不可以一起睡床上。」
「为什么十兵卫是狗就不能一起睡?」
被小雏这一问,我还真不知该如何解释,美羽见状帮我解释:
「你听我说喔,小雏,我们不知道十兵卫在原本的家里是怎么养的吧?要是它寄放在我们这里这段时间养成不好的习惯,可能会给原本的饲主造成困扰,所以还是算了吧。」
「小雏不会困扰啊,小雏会很高兴的!」
「唔……不是那样啦~~」
「小雏很高兴嘛!」
「……舅舅,换手。」
「咦咦!?」
美羽带着苦笑宣告换人上场。可是,看见可爱的小雏双眼发亮地恳求,实在让人难以拒绝。但我最后还是抱着不屈的理性来面对难关。
「小雏,我有仔细说过吧?十兵卫只是寄放在我们这里,不是我们家的狗喔!」
「嗯。」
「我也有说过和十兵卫一起住的规则吧?就是不能让它上二楼,只能养在一楼喔!要是十兵卫从二楼下来时摔跤受伤,那会很严重的。」
「……嗯。」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在客厅准备给十兵卫睡觉的地方,十兵卫要在那里睡。」
「那小雏也要睡客厅!」
小雏像是想到妙计般这么说道。是吗……还有这招,我似乎快投降了。
「啊~~要是十兵卫比原本的饲主更亲近小雏的话,会让饲主很伤脑筋吧?这样会给人家添麻烦的,到时可能得立刻把十兵卫还回去啜。」
听到要把十兵卫还回去,小雏立刻犹豫起来。
「……唔~~」
小雏看起来不太服气。不过,尽管小雏听不懂「寄放」,似乎也明白「还回去」的意思。
「十兵卫,要拜拜一下下喔!小雏很快就会再来看你的,不要寂寞喔……」
小雏摸了摸十兵卫这么说道。看小雏眼眶泛泪的模样,我虽然感到心痛,这时也只能忍耐。我实在没想到才第二天,小雏就会着迷成这样……
我对于接下这个「能轻松赚大钱的工作」,已经开始强烈后悔了。
在喧闹的教室内,用完校内午餐的小空,看了看在自己面前的阳子。
「怎么了吗?小空。」
「那个……我午休想去图书室一趟……」
「是没关系,但去那里做什么?反正还有读书会,放学后再去怎样?」
「嗯,可是,我有其他事。」
「是吗?也好,我也想找一些感兴趣的书。」
于是小空和阳子两人一起离开教室,朝图书室走去。
「那么,你是要借什么书吗?轻小说?还是一般小说?」
「今天要找的不是小说……呃,在这里吗?」
在书架侧面,有标示架上书籍类别的牌子。小空在看到「宠物饲育法」的牌子后,在书架前停下脚步。
要说小鸟游家养过什么可以称之为宠物的东西,大概也只有在夏日庆典时捞到的金鱼而已,那种经验恐怕无法应用在十兵卫身上。虽说只有十天,但小空还是希望能让十兵卫过得舒服点,毕竟它也是人家寄放的宝贝宠物。
「哎呀,你家里要养宠物吗?」
「没有,不是要养,是别人的狗寄放在我们家,那是一条老狗,呃……而且,我们家之前没养过狗,所以才想说稍微查一下。」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吗。」
阳子说完脸上带着微笑。反正八成又是帮舅舅的忙吧,阳子从哥哥那里听说了佑太正为三姊妹拼命打工的事,小空肯定是想帮上舅舅的忙。
「既然这样,我也来帮你找吧。我想那些人应该也会帮你喔。」
阳子说完的同时,视线落在一旁的大机跟修二身上。
修二是陪着大机过来的,不知他们是否打算趁午休时间在图书馆念书,只见他们手中还提着书包。
「前、前岛、小谷……」
「包在我身上吧!我爷爷家有养狗,这种事我很清楚!不过,那是一条大只的土佐犬就是了!」
「吵死了,这里可是图书室喔。」
兴致高昂的大机被阳子这一训斥,立刻沮丧下去。
「谢谢……大家。」
看见小空难为情的笑容,三人同样回以微笑。
之后四人便利用午休时间,查阅了许多关于养狗的知识。
由于大学那边闲下来的关系,到托儿所去接小雏的我,心里有不少感触。
这样不仅能减少小空她们的负担,而且在回家路上,还能独占小雏的笑容。
「叔叔,我们快点回去看十兵卫吧?」
「好、好,可是那只狗一直都在睡呢。」
十兵卫正独自留在家里。这两天跟那条狗相处下来,让我明白它的活动力并不高,毕竟是一条老狗,所以应该就是这样吧。这么轻松的工作能赚三十万,我实在觉得拿太多了。由于十兵卫看到小雏时会比较有精神,所以让小雏去跟它玩或许也是好事。
「唔~~该买些狗狗玩具吗……像是飞盘或拉绳之类的。」
「小雏会跟十兵卫玩喔!」
实际上,十兵卫和小雏真的相当亲昵。不管我怎么照顾它,它都把我当成是仆人似地不愿多瞧一眼,但它一看见小雏,就会腻在小雏身边不愿分开。
「前进少前进?快快回家~~十兵卫在等小雏喔?」
今天小雏唱的歌感觉也相当棒,只是内容有些奇怪。
「十兵卫!十兵卫!好可爱的十兵卫~~小雏就要回家啦!要乖乖等小雏喔?」
只见小雏唱着歌,踩着比平常更快的步伐返家。
「叔叔,人家要带十兵卫去散步。人家说狗狗很喜欢散步喔。」
小雏在托儿所时,多半都在跟人聊狗的事情吧。看来小雏立刻就学到新知识了。
虽然我多少有些小雏被十兵卫抢走的感觉,但小雏现在展露的笑容,是任何东西都难以取代的。但是……想到再过八天后,预定跟十兵卫分开的日子就要到来,就让我感到难受。
可是,要反复提醒小雏这件事,未免太让人心痛了。
我们直接回到家,决定在之后出门买晚餐材料时顺便遛狗。
当然,十兵卫也跟着我们。每天遛狗这点小事,应该也算是酬劳的范围之内。
「十兵卫,开心吗?」
「汪!」
这条看来欠缺表情变化的小只老狗,很有礼貌地回应小雏的提问。
「十兵卫说它很开心喔,叔叔?」
看来要比十兵卫开心百倍的小雏,满脸笑容地摇晃着和我牵在一起的手。
小雏坚持要自己拿十兵卫的狗绳,虽然让我感到不安,但目前没有任何问题。小雏跟十兵卫走路的速度几乎一致,没有十兵卫会突然跑起来,拉着小雏走的状况,感觉就像是导盲犬还是看护犬那样训练有素,而且十兵卫不会乱吠,搞不好真的是一条接受过严格训练的狗,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是老狗的关系就是了。
「咦……?小雏跟佑太?」
「咦?」
听到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我转头一看,看到手里提着学生书包的小琹一脸惊讶地站在那里。看来她正在放学返家的路上。
「欢迎回家,小琹。」
「小琹姊姊,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小雏……还有,佑太。」
感觉小琹在说我的名字时有些迟疑,是我的错觉吗?
「怎么会有那只狗?难道说,你们开始养狗了吗?」
小琹边说边蹲下身子,眼睛望着十兵卫。
「十兵卫是小雏的新朋友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