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宫墙内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沈安之已能独立掌管内务府的小库账目。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刘嬷嬷身后的小太监,青色的太监服穿在身上,虽仍显瘦削,却自有一番沉稳气度。腰间的木牌换了新的红绳,随着他走动轻轻撞击着算盘,发出规律的轻响。
这日午后,他按例去各宫核对夏季份例,走到翊坤宫时,却见几个宫女跪在廊下,瑟瑟发抖。掌事嬷嬷拿着藤条,满脸怒容:“不过是让你们给贵妃娘娘的鹦鹉换些新鲜果子,竟能让鸟笼摔了!这可是西域进贡的绿鹦鹉,你们赔得起吗?”
沈安之上前一步,目光落在地上的鸟笼——竹篾断了两根,鹦鹉扑棱着翅膀站在一旁的石榴树上,显然没受伤。他又看了看那几个宫女,其中一个脸上带着泪痕,正是前几日帮苏姐姐绣荷包的小宫女。
“嬷嬷息怒。”沈安之声音平静,“鹦鹉无碍,鸟笼修补一下还能用。据我所知,今日翊坤宫的份例水果还未送到,许是宫女们没找到新鲜果子,情急之下才出了岔子。”
掌事嬷嬷见是他,脸色稍缓,却仍嘴硬:“就算如此,也该受罚!”
“按宫规,失手损坏器物,若未造成重大损失,罚月钱即可。”沈安之从袖中取出账册,翻开其中一页,“您看,这是去年御花园丢失锦鲤的处置记录,与今日情形相似,当时也是罚了当事人三个月月钱。”
他说话时条理清晰,账册上的记录更是白纸黑字,掌事嬷嬷纵有不满,也不好再发作,悻悻道:“便依你说的办。”
宫女们连忙道谢,小宫女红着眼圈道:“多谢沈公公……”
【触发任务“以理服人,维护宫规公正”,完成奖励:《唐律疏议》节选一本,月钱加五百文。系统评语:以规矩护弱小,此乃掌权之始。】
沈安之看着系统面板,心里微微一动。他从前总觉得“权力”是总管太监手里的藤条,是王大人朝堂上的话语权,如今才明白,原来懂得宫规、守住道理,也能成为保护旁人的力气。
回内务府的路上,他遇见云娇娇正指挥着御膳房的杂役往冰窖搬新做的绿豆糕。冰窖门口堆着不少食盒,上面贴着“浣衣局”“西偏殿”“净军处”的标签——入夏后暑气重,云娇娇便让御膳房每日做些解暑的吃食,分发给那些最辛苦的地方。
“姐姐。”沈安之上前帮忙搬了一盒,“今日怎么分这么多?”
“听说南边遭了水灾,宫里怕是要缩减用度了。”云娇娇擦了擦额角的汗,“多存些,万一往后不够呢?”
沈安之心里一紧。他昨日在王大人的公文里见过水灾的奏报,却没想到会影响到宫里。他想起自己给家里捎去的信,爹娘说村里的河堤也有些不稳,不知……他攥紧了手里的账册,指尖微微发白。
【检测到宿主担忧家人,触发隐藏任务“查阅水利账册,为家乡河堤修缮提供参考”。任务提示:内务府存有前朝各地河堤图纸,可前往典籍库借阅。奖励:工部编撰的《河防要略》一本。】
系统的提示让沈安之愣了愣,随即眼里燃起光。他从前只能给家里寄钱,如今竟能为河堤的事出份力?他抬头看向云娇娇,眼神里满是感激——若不是她提醒,若不是系统如今发布的任务都这般实在,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能做这么多。
“我去典籍库看看!”他放下绿豆糕,转身就往典籍库跑,脚步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快。
云娇娇望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冰窖里堆积如山的储备,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水灾只是开始,往后还会有更多变数,但沈安之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角落里画画的孩子了。他有了名字,有了本事,更有了一颗想护住什么的心,这就够了。
典籍库里,沈安之借着油灯的光,一页页翻阅着泛黄的图纸。上面的字迹密密麻麻,标注着河堤的高度、泥土的配比、加固的方法。他虽看得吃力,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只觉得手里的笔重了许多——这一笔一划抄下来的,不仅是图纸,更是家里爹娘和乡亲们的平安。
【系统日志:宿主今夜抄录河堤图纸三卷,虽未完成任务,却显露出强烈的责任意识。……权臣二字,“权”在才干,“臣”在担当,沈安之正在路上。】
窗外的石榴花不知何时落了一朵,恰好落在沈安之摊开的图纸上。他小心翼翼地把花瓣捡起来,夹进《河防要略》里,像是在收藏这个夏天最珍贵的礼物。
而远处的御膳房,灯火依旧明亮,云娇娇正看着杂役们把最后一批解暑汤装进食盒,准备分发给巡逻的侍卫。深宫的夜,因这些细碎的忙碌,变得格外安稳。
入秋时,南边的水灾果然影响到了京城。宫里开始缩减用度,各宫的份例减了三成,连御膳房的肉菜都少了许多。浣衣局的婆婆们私下念叨,说再这么下去,怕是过冬的炭火都要不够。
沈安之却早有准备。他借着核对库房的机会,找出了一批前朝留下的旧炭——虽不如新炭耐烧,却足够应付过冬。他又根据《河防要略》里的记载,给家乡写了封长信,附上抄录的河堤修缮法子,托人快马送去。
“系统说,你家乡的县令看了你的信,真的按法子加固了河堤,这次秋雨冲坏了不少地方,就你们村的河堤没事!”滚滚蹲在云娇娇肩头,晃着尾巴报喜,“还奖励了沈安之十两银子呢,他全换成了粮食,托人捎回去了。”
云娇娇正坐在冰窖旁的石阶上,翻看着御膳房的储备清单。冰窖里的绿豆糕早就分完了,如今堆满了晒干的腊肉和腌菜,都是耐存放的吃食。“他现在能独当一面了。”她轻声道,指尖划过“给净军处预留二十斤腊肉”的字样。
话音刚落,就见沈安之匆匆走来,青色的太监服上沾了些尘土。“姐姐,”他喘着气,手里攥着本账册,“王大人让我核对外库的棉衣,发现有三成都是破洞的,根本没法过冬!可库房里的新棉不够,这可怎么办?”
他脸上满是焦急。净军处的那些人都是被罚去做苦役的,本就过得艰难,若是冬天没有棉衣,不知要冻坏多少人。
云娇娇想了想,从袖中取出张纸条:“你看这个。”那是她之前让御膳房总管统计的,各宫换季换下的旧衣——虽都是穿过的,却大多完好,拆了里的棉絮,足够翻新不少棉衣。
沈安之眼睛一亮:“我这就去跟王大人说!”他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这是我托苏姐姐做的暖手炉套,里面塞了晒干的艾草,能驱寒。姐姐总待在冰窖这边,拿着用吧。”
布包是用碎布拼的,针脚却细密,艾草的清香从里面透出来。云娇娇接过来,触手温热,像是握住了一团小小的暖火。
【触发任务“翻新旧衣,为净军处赶制棉衣”,完成奖励:《天工开物》中“纺织篇”抄本。系统评语:物尽其用,心济寒士,此乃仁政之始。】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安之几乎泡在了库房里。他带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宫女太监,把各宫的旧衣拆了,好的棉絮攒在一起,破的布料拼成里子,竟真的赶在霜降前,做出了一百多件棉衣。
发棉衣那天,净军处的杂役们排着队领衣服,一个个眼含感激。有个断了腿的老杂役,捧着棉衣哭得直哆嗦:“沈公公,您真是活菩萨……”
沈安之红了脸,摆着手:“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一起做的。”他看着那些人穿上棉衣,挺直了背脊,忽然明白王大人说的“权力是用来做事的”是什么意思——不是让人敬畏,是让人能在寒冬里,也敢盼着春天。
云娇娇站在远处的宫墙下,看着这一幕,腕间的银镯轻轻晃动。滚滚凑过来,小声说:“系统说,沈安之的权势值涨到50了,虽然离‘权倾朝野’还远,可宫里上下,提起‘沈安之’三个字,都说‘是个办实事的’。”
“这就够了。”云娇娇笑了笑。她看了眼冰窖的方向,那里的储备还够支撑一阵子,而沈安之已经懂得如何用自己的力量,为更多人撑起一片安稳的天。
入夜后,沈安之坐在灯下,翻看《天工开物》的抄本。窗外的月光落在书页上,也落在他腰间的木牌上。他想起爹娘的信,说村里的河堤固若金汤,哥还娶了媳妇,明年就能抱孙子了。
“等明年,”他摸着木牌,轻声对自己说,“等明年,或许就能请王大人恩准,回家看一眼。”
【系统日志:宿主今日未求权势,却因办实事赢得敬重。……权臣之路,原是由无数件“小事”铺就的。】
远处的更鼓声传来,深宫渐渐沉入寂静。只有内务府的那盏灯,还亮着,照亮了少年认真的侧脸,也照亮了他笔下“民为邦本”四个字。有些路,走得慢些没关系,只要方向是对的,终会抵达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