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刺耳的摩擦声,如同利刃划破凝固的绝望,一股微弱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青烟,猛地从火柴盒粗糙的磷纸边缘升腾而起。
时间,仿佛被这尖锐的声音狠狠撕裂。
我僵立在原地,右手拇指死死摁在火柴梗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颤抖。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疯狂与决绝,都死死钉在那根小小的、被摁在磷纸上的火柴梗顶端。
火。
给我火!!
心底的咆哮如同熔岩在奔涌!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近乎痉挛的力量,狠狠向前一推。
嗤——!!!
一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橘黄色火星,在火柴梗顶端猛地爆开。
火星跳跃着,挣扎着,在昏黄的夕阳和浓烈的恶臭空气中,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
成了,点燃了。
狂喜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冲上头顶,但下一秒,就被更加巨大的恐惧和决绝所取代。
火焰!这渺小、脆弱、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焰,是我唯一的武器,是唯一能对抗这片蠕动暗红地狱的光。
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来不及感受那微弱的火苗传来的、几乎可以忽略的热量。
我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猛地将那根点燃的火柴……狠狠甩向前方。
目标——那堵正在呼吸般蠕动、散发着无尽恶意的巨大暗红墙壁!目标——那片巨大暗红区域中央……那个红衣女人仿佛正在微微抬头的……轮廓。
微弱的火苗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绝望的弧线,如同坠落的流星,朝着那片浓稠得如同活体沼泽的暗红……直直飞去。
时间被无限拉长。
我的眼睛瞪大到极限,瞳孔中清晰地倒映着那点微弱的橘黄光芒,义无反顾地扑向那片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暗红深渊。
火苗接触到了那片蠕动的暗红边缘。
就在火柴梗即将没入那片粘稠暗红的瞬间——
轰!!!
没有声音的巨响!一股无形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粘稠到极致的恶意冲击波,猛地从那片蠕动的暗红墙壁中央爆发出来。
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空气瞬间变得如同胶水般沉重。
一股令人灵魂冻结的、混合着铁锈、腐烂淤泥和亿万怨魂哀嚎的腥风,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我的胸口。
噗!
喉咙一甜,一口温热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的碎片,猛地从我口中喷了出来。
身体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中,不受控制地、狠狠向后倒飞出去。
砰!!!
后背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我瞬间昏厥。
眼前一片漆黑,无数金星疯狂乱窜,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每一寸神经。
左手那被暗红彻底侵蚀的部分,传来一阵仿佛要彻底碎裂般的剧痛。
而就在我倒飞出去的刹那——
那根燃烧的火柴,在接触到那股恐怖冲击波的瞬间,那微弱的橘黄火苗,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窟,嗤地一声……连一丝青烟都没能留下,就……彻底熄灭了。
连带着那根小小的火柴梗,都瞬间被那粘稠的暗红吞噬、同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熄灭了。
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被无情地、轻易地……掐灭了。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彻底淹没。
身体瘫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撕裂般的剧痛。视野模糊,天旋地转。
夕阳昏黄的光线变得无比刺眼,却又冰冷得如同死神的凝视。
失败了……
我连靠近它的资格都没有……
左手……那被暗红彻底覆盖的小臂和手掌,此刻传来一阵阵更加剧烈、更加冰冷的剧痛,仿佛有无数根冰锥,正在里面疯狂地搅动、穿刺。
皮肤下的肌肉在无法控制地痉挛、扭曲!那冰冷的侵蚀感不再蔓延,而是……在加速!在完成最后的……转化。
“呃……嗬……”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濒死的呜咽。视线艰难地、模糊地抬起,望向那堵墙。
然后,我看到了……地狱。
那片巨大的、蠕动着的暗红区域,在我甩出火柴、被它爆发的冲击波击飞的瞬间,仿佛被彻底激活了。
它不再仅仅是缓慢的起伏,而是开始了……疯狂的、剧烈的沸腾。
如同烧开的、粘稠的沥青,无数暗红的、粘稠的气泡在表面疯狂地鼓起、破裂。
浓稠的液体如同沸腾的岩浆,剧烈地翻滚、涌动!整片巨大的暗红区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扩张。
如同一个正在被疯狂充气的、粘稠的暗红巨囊,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水泥碎屑簌簌落下。
而在这片疯狂沸腾、膨胀的暗红中央……
那个红衣女人的轮廓……彻底……活了。
不再是僵硬呆板的涂鸦!她……动了。
覆盖在她身上的、那浓稠蠕动的暗红物质,如同活化的颜料,正疯狂地扭曲、重组。勾勒出更加清晰、更加立体的轮廓。
那垂落的长发如同无数条粘稠的暗红毒蛇,在沸腾的背景中狂乱地舞动。
那条死板的暗红连衣裙,边缘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扭曲、流淌。
最恐怖的是……她的头。
那张一直被浓密黑发覆盖的脸……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抬了起来。
随着头颅的抬起,覆盖在脸上的、粘稠蠕动的暗红物质如同融化的面具般,缓缓地……向下流淌、剥落。
露出了……
不,没有脸。
在那片剥落的暗红粘液之下,在那被长发阴影笼罩的位置……
没有五官,没有皮肤。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纯粹的……黑暗。
那黑暗如同一个旋转的微型黑洞,散发着比周围沸腾暗红更加冰冷、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灵魂冻结的……纯粹恶意。
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一切希望,一切存在。
而就在那片纯粹黑暗的中心……
两点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如同淬炼过的、浸透了亿万怨毒的血色寒冰般的……暗红幽光。
缓缓地……亮了起来。
冰冷,漠然,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至高无上的……审判。
它……在看着我。
用那双来自深渊的、燃烧着暗红怨火的……眼睛。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疼痛、绝望、挣扎,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可笑。
它……才是本体,那堵墙,那蠕动的暗红,那红衣女人的轮廓……都不过是它的躯壳,是它在这个世界显现的……投影。
那两点暗红幽光,穿透了空间的距离,死死地“锁”定了瘫在地上、如同蝼蚁般的我。
然后。
那片沸腾膨胀的暗红巨墙,猛地停止了疯狂的蠕动。
所有的气泡瞬间平复,所有的翻滚瞬间静止。
一种更加恐怖的、仿佛能抽干所有声音的……绝对死寂,瞬间降临。
在这片死寂中,那片巨大的暗红区域,如同被赋予了生命意志的粘稠巨口,缓缓地……朝着我的方向……张开了。
没有声音。
但那纯粹的、粘稠的、带着无尽恶意的黑暗,如同活物般,从那“巨口”中……流淌了出来。
不是液体,不是气体。
是一种……纯粹“恶”的具象化!一种……吞噬一切的……虚无。
它如同粘稠的、无声无息的黑色潮汐,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和死寂,缓慢地、却又无可阻挡地……朝着瘫在地上的我……蔓延而来。
所过之处,水泥地面发出细微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般的“滋滋”声,留下焦黑的、如同被烧灼过的痕迹。
空气中弥漫的恶臭瞬间被一种更加纯粹的、令人灵魂腐朽的……虚无气息所取代。
跑?
念头刚起,就被绝对的绝望碾碎。
身体被剧痛和冰冷侵蚀彻底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视线被那片蔓延而来的、纯粹的黑暗所占据,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被彻底吹灭。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左手那被彻底侵蚀的部分,传来一阵冰冷的、如同归巢般的……悸动。仿佛在欢呼,在迎接这最终的……融合。
我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
露出一个……混合着剧痛、绝望和一丝诡异解脱的……扭曲笑容。
来吧。
吞噬我。
或者……让我……成为你的一部分。
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底。
最后一丝微光,即将被那纯粹的黑暗……彻底吞没。
就在这永恒的黑暗即将降临的刹那——
一个极其微弱、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如同穿透了无数时空的壁垒,猛地刺入我即将消散的意识深处。
那声音……不是刮擦,不是嘶鸣。
是……手机铃声。
是……我摔碎在宿舍里的……那部手机的……来电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