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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二年三月初,凉州的春意在冰雪消融后悄然蔓延。西都城外的田野里,嫩绿的麦芽尖顶破湿润的土壤,带着几分怯意却又坚定地向上生长,仿佛在努力挣脱冬日的束缚;田埂上的蒲公英、荠菜花星星点点,白的似雪,黄的如金,风一吹便轻轻摇曳,将细碎的花瓣洒在新翻的泥土上,添了几分生机,连空气里都飘着淡淡的花香。

城内百姓扛着崭新的铁犁、木耙涌向良田,这些农具多是西都工坊新造的,铁犁的刃口打磨得锋利锃亮,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木耙的齿距均匀规整,把柄处还裹了防滑的麻布。比起旧农具,新家伙轻便近三成,用起来省力不少。一位年过六旬的老农扛着新犁,走得比年轻小伙还快,他边走边跟身旁的人感叹:“这新犁就是好!去年用旧犁翻一亩地要半天,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今年这新犁,一个时辰就能翻完,还翻得深,能把底肥盖得严严实实!” 身旁的人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对丰收的期待。

耕牛的哞叫、农师的指导声与孩童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织成一曲热闹的春耕乐章。农师老李扛着锄头穿梭在田埂间,灰布衣裳上沾了不少泥土,却毫不在意。见农户王二扶着犁歪了方向,他连忙快步上前,伸手扶住犁柄:“王二,你这犁要扶稳,犁尖往左边偏半寸,才能把土翻匀,种子撒下去才好扎根发芽!” 王二连忙调整姿势,他六岁的小儿子则在田边追逐彩蝶,手里攥着刚摘的野花,清脆的笑声在田野间回荡,引得路过的农妇们纷纷发笑。春耕的热闹景象映着暖融融的阳光,每一处都透着蓬勃的生机,仿佛连风都带着希望的味道。

而百里外的煌中与临羌,建城工地更是热火朝天。上万壮丁分成两队,一队在城外青石山上开采石材,凿子与锤子撞击石块的 “叮叮当当” 声此起彼伏,如同欢快的节奏;壮丁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满是汗水,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淌,却没人叫苦,只偶尔喝口随身携带的水,便又埋头干活。一块块规整的青石板被绳索捆好,由四五个壮丁抬上牛车,牛车轱辘 “吱呀” 作响,缓缓朝着城基方向驶去,车轮碾过路面的痕迹,很快被后续的牛车覆盖。

另一队则在城基处夯土砌石,十几人一组握着丈余长的夯锤,夯锤的底部裹着厚实的铁皮,随着 “嘿哟、嘿哟” 的号子声,重重砸在黄土与石灰混合的泥浆上。泥浆被砸得紧实,溅起细小的土粒,落在壮丁们的脸上、身上,他们却笑着抹一把,继续发力。负责砌石的工匠蹲在城基旁,眯着眼将青石板一块块对齐,再用木勺舀起泥浆填补缝隙,动作熟练而细致,生怕出半点差错 —— 这城墙关乎两族百姓的安稳,容不得丝毫马虎。

滇吾与巴图时常并肩站在高处,望着渐渐成型的三丈高墙。滇吾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苍狼佩饰,那是烧当羌首领的象征,佩饰上的狼头雕刻栩栩如生。他眼中满是对安稳生活的期盼,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等这城墙建好,咱们烧当羌的孩子,再也不用跟着部落四处迁徙,冬天不用再怕风雪把帐篷吹塌,夏天不用再怕暴雨淹了住处。”

巴图点头附和,目光落在远处忙碌的族人身上 —— 壮丁们抬着青石板,虽累得满头大汗,却笑得格外开心。“是啊,” 巴图的声音带着几分感慨,“以前咱们住帐篷,刮大风的时候,整夜都不敢睡,怕帐篷被吹走,只能抱着孩子缩在角落里;现在有了这城墙,以后就能像汉人一样,有安稳的家,有能挡风遮雨的城墙,再也不用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几日后,西都县衙议事厅内,陈宇正坐在主位上,听纪纲与于谦汇报近期军情民生。纪纲手持竹简,语气沉稳:“主公,金城郡暂无异动,韩遂的兵马仍驻守在金城郡主城及周边关隘,未向边境增兵。但斥候回报,韩遂与马腾近期往来频繁,马腾上月还派使者送了百匹战马给韩遂,两人私下在陇西边境会面两次,具体商议何事,斥候暂时未能打探清楚。”

于谦紧接着补充,手中捧着一本摊开的账册,账册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主公,西都百姓已达六千,上个月又有三百流民归附,多是从武威郡、张掖郡逃来的,城内空置的房屋已全部住满,后续流民需在城南空地新建民房安置。巡防营新增两千兵卒,其中一千五百人是羌胡青壮,五百人是流民,经霍去病将军两个月的严格训练,已能熟练使用刀枪弓箭,骑兵规模也因烧当羌新送的两百匹战马,将扩至两千两百人。”

陈宇闻言,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目光落在案几上的《西平郡舆图》上 —— 舆图上 “安夷”“长宁” 两个地名用红笔圈了出来,格外醒目。他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纪纲,语气坚定:“煌中、临羌的城墙已在建,用不了多久便能完工,眼下该处理安夷、长宁的事了。纪纲,你从府衙里挑两个机灵、嘴稳的差役,让他们给我送两封手书到安夷柳渊、长宁赵嵩手中。”

纪纲连忙躬身:“主公,手书的内容是?”

“内容我来拟定。” 陈宇语气沉了几分,眼神里多了几分锐利,“手书里就说,我陈宇是大汉朝廷册封的西平郡郡守,统辖西平郡五城是分内之责。让他们认清形势,主动归顺西平郡,交出城池与私兵,我可以饶他们不死,还能保他们一家衣食无忧,在西都安度晚年;若是执迷不悟,等我点齐兵马,兵临城下,到时候不仅他们要被定斩不饶,他们的党羽也一个跑不了!”

“喏!” 纪纲拱手应下。

陈宇又转头看向于谦,语气缓和了几分:“于先生,你帮我拟写一份布告,让纪纲安排人散播到安夷、长宁两城的百姓与流民手中。布告的内容要简洁明了,让百姓一看就懂,不用太多文绉绉的话,主要说三点:第一,明确告知百姓,我陈宇是朝廷任命的西平郡郡守,并非割据一方的乱臣,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安定西平郡,让大家能过上安稳日子;第二,把咱们西都这半年多的发展情况写清楚,百姓有田种、有粮吃,流民归附后能分到土地与种子,工坊能造新农具,巡防营能保百姓安全,让他们知道归顺后的日子会有多好;第三,承诺所有百姓,若是愿意归顺西平郡,一律减免赋税三年,等西都军拿下安夷、长宁,处理完柳渊、赵嵩后,会将他们霸占的良田、搜刮的家财,全部分给百姓与流民,让每个人都有饭吃、有房住,不用再受豪强欺压。”

于谦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躬身应道:“主公考虑周全!这布告一散出去,柳渊、赵嵩在百姓心中的根基便会动摇,百姓定会盼着咱们西都军早日到来,到时候拿下两城,便会容易许多,还能减少抵抗。”

“正是这个道理。” 陈宇点头,手指轻轻点了点案几,“柳渊、赵嵩靠着欺压百姓、垄断资源才站稳脚跟,百姓对他们本就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咱们这布告,就是要点燃百姓心中的希望,让他们知道,跟着我陈宇,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忍气吞声。”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布告的字迹要写得大一些,最好能贴在市集、城门口这些人多的地方,还要让差役们拿着布告,在街头巷尾宣读,确保每个百姓都能知道,哪怕是不识字的老人孩子,也能听懂布告的意思。”

“属下明白!” 于谦应声,当即从案几旁取来纸笔,纸张是西都工坊新造的竹纸,细腻平整,吸墨性好;墨锭是从长安运来的松烟墨,色泽浓黑,写出来的字清晰醒目。他提笔蘸墨,笔锋遒劲有力,很快便在纸上写下布告内容,字迹工整清晰,每一笔都透着沉稳。写完后,于谦将布告递到陈宇面前:“主公,您过目,看看是否需要修改。”

陈宇接过布告,逐字逐句仔细阅读,时而皱眉思索,时而用笔在纸上修改几处措辞把 “减免赋税” 改成 “免缴赋税三年”,把 “分家财” 改成 “分豪强霸占的田地与财物”,让表述更直白易懂。待修改完毕,他将布告递回给于谦:“这样便好,既清晰说明了立场,又能让百姓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不会觉得是空话。纪纲,你安排十名可靠的差役,分成两组,一组送手书与布告去安夷,一组去长宁,务必尽快送到。”

纪纲躬身应道:“主公放心,定不辱使命!” 说罢,他与于谦一同退下,着手准备手书抄写与差役派遣事宜。

三日后,安夷城内,一场小规模的动乱正在悄然爆发。市集旁的土墙上,西都送来的布告被牢牢贴在正中央,布告前围满了百姓,里三层外三层,连路过的商贩都停下了脚步。一位识字的秀才站在高处,高声宣读布告内容:“…… 陈郡守乃大汉朝廷册封,统辖西平郡五城!凡归顺者,免缴赋税三年!柳渊、赵嵩霸占之良田、财物,日后尽分百姓!”

百姓们听完,瞬间沸腾起来,压抑已久的不满如同火山般爆发。一位租种柳渊田地的佃户握着锄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满是激动:“免缴赋税三年!还能分良田!这陈郡守,是真为咱们百姓着想啊!不像柳渊那厮,每年收咱们双倍租子,交不上就抢咱们的粮食!” 旁边一位卖菜的老妇也跟着抹起了眼泪,哽咽着说道:“柳渊还抢了我儿子的田,我儿子去理论,被他的人打断了腿!要是陈郡守能来,咱们就能过上好日子了!”

人群中,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附和,有人甚至举起农具,朝着柳渊的府邸方向呼喊:“让柳渊交出田地!咱们归顺陈郡守!”“打倒柳渊!咱们要活命!” 呼喊声越来越大,像惊雷般在安夷城内回荡,引来了柳渊的私兵。

私兵们手持刀枪,穿着破烂的铠甲,凶神恶煞地冲过来,对着百姓们挥舞兵器:“都给我散开!再敢闹事,格杀勿论!” 为首的小头目更是嚣张,一脚踹翻了路边的菜摊,蔬菜撒了一地,引得百姓们一阵惊呼。

百姓们虽有不满,却畏惧私兵的刀枪,只能缓缓后退。可仍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佃户不肯退让,他指着私兵怒斥:“柳渊霸占咱们的田,欺压咱们百姓,陈郡守要替咱们做主,你们凭什么拦着!你们也是爹娘生的,就不怕遭天谴吗?” 话音未落,一名私兵便挥刀砍向他,年轻佃户躲闪不及,手臂被砍中,鲜血瞬间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粗布衣裳。

“杀人了!柳渊杀人了!” 百姓们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跑,市集瞬间乱作一团,摊位被撞翻,货物撒了一地,哭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柳渊得知消息后,不仅没有安抚百姓,反而下令加强巡查,凡是议论布告、提及归顺的百姓,一律抓起来关押,关进阴暗潮湿的地牢。短短一日,安夷城内便有数十名百姓被捕,伤亡数人,城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起来。

与此同时,长宁城内也爆发了类似的动乱。百姓们看到布告后,聚集在赵嵩的府邸外,手持农具,请求赵嵩归顺陈宇,归还霸占的良田。赵嵩同样下令镇压,私兵们用鞭子抽打百姓,甚至登上府邸的墙头,放箭驱散人群,导致数名百姓受伤。经此一事,柳渊与赵嵩在两城百姓心中的名声愈发不堪,百姓们虽不敢明着反抗,却在暗中期盼陈宇的兵马早日到来,不少人甚至偷偷收拾行李,准备逃往西都。

夜幕降临,长宁城内,赵嵩的府邸书房内灯火通明。赵嵩正坐在案几旁,烦躁地擦拭着腰间的佩刀,那是一把西域弯刀,刀刃锋利,却沾过不少百姓的鲜血。刀刃上的寒光映着他紧绷的脸,方才镇压百姓时,私兵回报说,有不少人在暗处骂他 “为虎作伥”“不得好死”,这让他心里窝了一团火,连酒都喝不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匆匆走进来,躬身说道:“主公,安夷的柳渊首领来了,带着数百亲信,说是有紧急事商议,此刻就在府外等候。”

赵嵩闻言,心中一动,连忙说道:“快请他进来!” 他知道,柳渊此时深夜来访,定是为了布告与百姓动乱之事,正好也能跟柳渊吐吐苦水,商议对策。 不多时,柳渊便走进书房。他身着黑色锦袍,领口处绣着金线花纹,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身后跟着两名亲信,亲信手中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裹。赵嵩连忙起身,示意家丁退下,将柳渊迎到案几旁坐下,亲自为他倒了一杯烈酒:“柳兄,深夜来访,可是为了西都送来的布告之事?对了,那陈宇,是不是也给你送手书了?”

柳渊接过酒杯,却没有喝,而是重重放在案几上,酒液溅出了几滴,洒在他的锦袍上,他也毫不在意。语气带着几分焦虑又夹杂着不屑:“可不是嘛!那陈宇不知天高地厚,竟真敢写手书来,让咱们归顺他!还威胁说要兵临城下,定斩不饶!赵兄,你肯定也收到了吧?”

赵嵩听到 “陈宇” 二字,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的佩刀,语气满是轻蔑:“收到了!不过那破纸我瞥了一眼就揉碎丢进炭盆里了!什么‘朝廷册封的郡守’,在我眼里,跟路边的乞丐没两样!他陈宇来西平郡半年多,以为把西都整治得像模像样,就能号令咱们了?真是可笑!”

他顿了顿,手指敲了敲案几,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几分狂妄:“他以为西平郡是他的囊中之物?却不知咱们在安夷、长宁经营了多少年!良田是咱们的,市集是咱们的,私兵也是咱们的!他想让咱们交出去,还想让咱们给他缴税?他算个什么东西!马腾、董卓那样手握重兵的人物,都不敢对咱们指手画脚,他陈宇一个毛头小子,也配?”

柳渊闻言,脸上的焦虑散去不少,跟着附和道:“赵兄说得太对了!我收到手书时,差点没笑出声!他以为靠着几个羌胡部落,就能跟咱们抗衡?简直是异想天开!咱们背后有武威郡的颜俊大人,还有敦煌郡的张氏、索氏世家扶持,颜俊大人手握上万兵马,占据武威郡大片土地;张氏、索氏更是富可敌国,家里的粮仓堆得比城墙还高!他们随便给咱们拨点粮草兵器,就能让陈宇吃不了兜着走!”

赵嵩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得意与底气,他抬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让他心里的焦躁消散不少。“柳兄说得没错!咱们有颜俊大人和张氏、索氏撑腰,还怕他陈宇不成?” 他放下酒杯,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语气中满是狂妄,“不过话说回来,那陈宇的布告确实有点麻烦,今日长宁城内的百姓闹得厉害,我杀了三个带头闹事的,才勉强把场面压下去。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百姓心里有了盼头,再这么下去,怕是会生乱。”

柳渊闻言,脸上露出早有预料的神色,他示意身后的亲信将包裹放在案几上,打开后,里面是几封空白的书信与一锭锭墨块。“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柳渊伸手拿起一张信纸,语气坚定,“我打算连夜写书信,派人送往武威郡与敦煌郡。给颜俊大人的信,就说陈宇勾结羌胡,野心勃勃,不仅想吞并安夷、长宁,还意图染指武威、敦煌,请求他尽快派兵支援;给张氏、索氏的信,就说咱们愿以三倍的价钱,向他们购置粮草与兵器,承诺事后再送上安夷城三成的商税作为答谢。只要他们肯出手,陈宇那点兵马,根本不足为惧!”

赵嵩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猛地一拍桌案,兴奋地说道:“好!就这么办!我早就想给颜俊大人送信了,只是还在犹豫怎么说才能让他尽快出兵。柳兄这话说得好,陈宇‘意图染指武威、敦煌’,颜俊大人最看重地盘,听到这话,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他说着,也伸手拿起一张信纸,就要动笔,却被柳渊拦住。

“赵兄别急,” 柳渊按住他的手,眼神中带着几分谨慎,“这信不能写得太急,得把陈宇的威胁夸大几分,让颜俊大人和张氏、索氏觉得,陈宇不仅是咱们的威胁,也是他们的威胁。”

赵嵩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柳兄考虑周全!”

两人不再耽搁,各自拿起笔,蘸满墨汁,快速书写求援书信。柳渊在给颜俊的信中,将陈宇描述成 “残暴嗜杀、勾结羌胡的乱臣”,说他 “已吞并煌中、临羌,下一步便是安夷、长宁,若不及时阻止,武威郡危在旦夕”;赵嵩则在给张氏、索氏的信中,承诺 “只要送来五千石粮草、千把兵器,待击退陈宇后,愿以十倍的粮食偿还,还可让张氏、索氏垄断安夷、长宁的皮毛贸易”。

书房内的烛火跳动,映照着两人贪婪而急切的脸庞。他们时而低声商议如何修改措辞,时而得意地畅想援军到来后的场景。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安夷城外的官道上便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柳忠身着一身普通的布衣,将用油布包裹好的求援书信藏在贴身衣袋的夹层里,他翻身跳上马背,对着前来送行的柳渊躬身行礼:“老爷放心,小人定不辱使命,把信亲手交给颜俊大人和张氏、索氏的家主!”

柳渊点了点头,语气凝重:“路上小心,务必尽快送达!”

“小人明白!” 柳忠应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马匹发出一声嘶鸣,朝着武威郡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在晨光中渐渐散开,却不知,在官道旁的树林里,几道黑色的身影正紧紧盯着他的去向,默默的随行而上。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疾驰,柳忠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粗布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连胯下的战马都微微喘着粗气,蹄子踏在官道上的节奏也慢了几分。他终于冲到了西平郡与武威郡的交界处,这段官道格外偏僻,两侧的杨树林长得茂密参天,枝叶交错着遮天蔽日,连阳光都只能透过缝隙洒下零星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味,静得只剩下风吹树叶的 “沙沙” 声。

柳忠勒住缰绳,让战马停下歇息,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汗珠顺着指缝滴落,砸在干燥的官道上,瞬间没了痕迹。他抬头望了望天空,日头已渐渐升高,暖融融的光线却穿不透浓密的杨林,反倒让这交界处多了几分阴冷。“再往前骑一个时辰,应该就能到武威郡地界了。” 他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只要进了武威郡,就算离颜俊的地盘近了,也就安心了。他正想重新夹紧马腹赶路,忽然听见两侧杨林里传来细微的 “簌簌” 声,像是有东西在枝叶间快速移动。柳忠心里猛地一紧,刚要抬手去摸腰间的短刀,数道犀利的箭矢已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激射而出!箭头划破空气的锐响近在耳边,他甚至来不及做出躲闪的动作,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痛,三支箭矢精准地射中了他的心脏位置,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胯下的战马受了惊,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前蹄猛地扬起,将毫无力气的柳忠从马背上甩了出去。柳忠重重摔在官道上,胸口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粗布衣衫,他睁大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他明明已经快到武威郡,怎么会在这里遇袭?是谁要杀他?无数疑问涌上来,可他连张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意识渐渐模糊,最后彻底失去了动静。

官道恢复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受惊的战马还在原地焦躁地刨着蹄子。过了好几分钟,几道黑色身影才从杨林里缓缓走出,脚步轻盈得像猫,落地几乎没有声响。为首的黑衣人戴着面罩,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他快步走到柳忠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试探性地摸了摸柳忠的鼻息,指尖只触到一片冰凉,连半点气息都没有。

确定柳忠已死,为首的黑衣人朝身后挥了挥手,一名手下立刻上前,在柳忠身上仔细摸索起来。他的动作迅速而精准,先是摸了摸柳忠的腰间,又翻了翻衣襟,很快从柳忠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物件,正是那封写给颜俊的求援信。手下将油布包递给为首之人,为首者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目标信件后,又示意手下再搜一遍。

手下再次仔细摸索柳忠的全身,从他的靴底到发髻,连随身携带的钱袋都翻了个遍,确认除了几枚碎银和一封家书,再无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才起身对着为首者摇了摇头。

“处理干净。” 为首的黑衣人低声下令,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砂石。

两名黑衣人立刻上前,一人架着柳忠的肩膀,一人托着他的双腿,动作利落地将尸体抬起来,快步走入杨树林深处,很快便没了踪影。另外两名黑衣人则留在原地,一人牵着受惊的战马,将它引向树林;另一人从怀中掏出一把小铲子,快速将官道上的血迹掩盖,又捡起掉落的箭羽,连柳忠摔落时蹭出的泥土痕迹都仔细抚平。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这段官道便恢复了原样,没有血迹,没有尸体,没有战马的踪迹,仿佛刚才那场突袭从未发生过。最后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不再停留,转身奔入树林,黑色的身影在枝叶间一闪,便彻底消失在茂密的杨林里,只留下空荡荡的官道,在寂静中等待着下一个经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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