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像丧钟敲在周默紧绷的神经上。门外，那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透明面罩的“公共健康安全协管员”如同一尊门神，平板电脑屏幕的冷光映在毫无表情的面罩上。
“开门。市政健康服务。”声音透过面罩传出，平板无波。
老K刚给陈正手腕糊上那层诡异的黑膏，正用沾满血污和黑油的手扯着绷带。陈小乐还死死按着陈正没受伤的肩膀，陈正疼得直抽冷气，意识在剧痛和昏沉间摇摆。墙角那台角磨机外壳缝隙间，一点幽蓝微光极快地闪烁了一下，又归于沉寂。
周默后背死死抵着门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强制配给！这玩意儿贴上，就等于把命门交到“地狱犬”嘴边！他目光扫过墙角那台角磨机，又想起林柚那句“所有的眼睛都可能是枪口”。跑？后门被堵，前门是宠物店正厅，人来人往…硬闯就是活靶子！
“妈的，催命呢！”老K头也不抬地吼了一嗓子，声音粗嘎得像砂纸打磨生锈铁皮，“没看忙着救死扶伤呢？等着！”
门外沉默了两秒，平板操作的声音细微响起。紧接着，那协管员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平板无波：“检测到室内存在高风险生命体征信号。根据《公共健康安全应急条例》第37条，授权强制介入，确保高危人员及时获得健康守护。”
“咔哒！”
一声轻微的电子锁弹开声！门把手开始转动！
老K包扎的手猛地一顿，浑浊的老眼里瞬间爆出凶光！陈小乐也脸色煞白，手下意识地摸向旁边工具台上的一把给大型犬剪趾甲用的厚重剪刀。
周默全身肌肉绷紧，肾上腺素狂飙！强制闯入！他们要硬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呜——哇呜——！”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如同狂暴的金属风暴，瞬间撕裂了巷子里凝滞的空气！声音来得极其突兀，而且不止一辆！
门外的协管员动作明显一滞。周默甚至能想象到面罩下那张脸瞬间的错愕。
“里面的人注意！我们是市局缉毒支队！立刻开门！配合检查！”一个通过警车扩音器放大的、威严洪亮的声音压过了警笛的嘶鸣，震得铁门嗡嗡作响。
缉毒支队？！
周默、老K、陈小乐三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问号和一丝荒诞。他们这儿一个半死不活的警察，一个刚从爆炸现场逃出来的电台编辑，一个兽医，外加一个退休老工程师…跟毒品八竿子打不着！
门外也传来一阵骚动。周默透过门缝，看到那个协管员迅速收回了放在门把上的手，对着耳麦急促地低声说了句什么。另外三个正在巷子里架桌子、摆贴片、扫墙壁的协管员也立刻停下了动作，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东西，警惕地看向巷口。
两辆涂装成蓝白相间、车顶警灯疯狂旋转的越野警车粗暴地怼进了狭窄的巷口，车头几乎顶到了那辆蜂巢健康守护车的屁股。车门砰砰打开，跳下来五六个穿着防弹背心、荷枪实弹的缉毒警察，动作迅捷，训练有素，瞬间占据了有利位置，枪口若有若无地指向巷子里的所有人，包括那几个蜂巢协管员。
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警官。他扫了一眼巷子里诡异的情形——蜂巢的车和人员，宠物诊所紧闭的后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刺鼻化学溶剂味——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什么情况？”国字脸警官声音沉稳，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目光如刀般刮过那个手持平板的蜂巢协管员，“蜂巢的人？在这里执行什么‘健康服务’需要这么大阵仗？还带了信号扫描仪？”他锐利的目光落在那个端着黑色扫描仪的协管员身上。
那协管员显然没料到会被缉毒警撞破，面罩下的表情看不到，但肢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他强作镇定，平板地回答：“警官，我们是执行市政公共健康安全应急任务，为该区域市民强制配发健康守护手环贴。扫描仪是标准设备，用于环境安全评估。”
“健康守护？应急？”国字脸警官冷笑一声，显然不信这套说辞，“我怎么接到线报，说这条巷子里有异常化学物品交易，还有人受了枪伤？”他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宠物诊所紧闭的后门，又瞥了一眼蜂巢车旁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折叠桌和那一盒盒醒目的手环贴。“把这些‘健康产品’都收起来！所有人，出示证件！接受检查！”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缉毒警的枪口虽然没完全抬起，但那紧绷的姿态和锐利的眼神充满了压迫感。蜂巢的几个协管员显然没受过这种阵仗，动作有些迟疑慌乱。那个手持平板的头领还想说什么，国字脸警官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他立刻闭上了嘴，不情不愿地开始示意手下收拾东西。
压力暂时转移了！
周默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压低声音急吼：“老K！快！把陈正藏起来！”不管缉毒警为什么来，陈正现在这血肉模糊的样子，被看到绝对解释不清！再加上他正被内部调查，指控受贿…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老K反应极快，骂了句娘，和陈小乐一起，手忙脚乱地把半昏迷的陈正从冰冷的不锈钢台子上拖下来。陈正发出痛苦的呻吟。两人架着他，像拖一袋沉重的土豆，踉踉跄跄地往美容间角落一个堆满宠物笼子和杂物的狭窄隔间里塞。
周默则飞快地冲到墙角，一把抓起那台外壳还残留着可疑灰色“薄膜”和幽蓝微光的角磨机。这东西绝对不能落到任何人手里！他目光急扫，看到墙角那个装着工业清洗剂的大桶，盖子还开着。他毫不犹豫，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角磨机狠狠塞进了浑浊刺鼻的清洗液里！“咕咚”一声，气泡翻涌。
几乎在角磨机沉底的同一秒，诊所后门被“砰”的一声从外面大力推开！
国字脸警官带着两个持枪的缉毒警，如同猛虎下山般冲了进来！浓烈的血腥味、消毒水味、草药味、还有那股刺鼻的清洗剂味道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让经验丰富的缉毒警也皱紧了眉头。
“警察！别动！”枪口瞬间指向屋内的三人。国字脸警官鹰隼般的目光瞬间扫过空荡荡、沾着新鲜血迹和黑色油膏的不锈钢台子，扫过角落里刚被杂物勉强遮掩、还在微微晃动的隔间门帘，最后落在周默身上——他正站在清洗剂桶边，手上还沾着水渍。
“人呢？刚才谁受伤了？血迹哪来的？”国字脸警官声音严厉，步步紧逼。他身后的警员立刻分散开，警惕地搜索着不大的空间。
“警官，误会！”周默强迫自己镇定，举起双手，脸上挤出一点苦笑，“刚才…刚才给一只大型烈性犬做手术，那狗挣扎得厉害，爪子把兽医助理挠伤了，流了不少血。狗脾气太爆，刚打了镇静剂，在里面隔间躺着呢。”他指了指那个隔间，手心全是冷汗。这个借口漏洞百出，但只能硬着头皮上。
老K立刻配合，用他那沾满“狗血”和黑膏的手抹了把脸，骂骂咧咧：“他娘的！现在的狗主人都他妈怎么养的！一条罗威纳，跟吃了炸药似的！小乐！你丫爪子包好没？别感染了！”
陈小乐反应也不慢，赶紧把刚才按陈正时沾了血污的右手往身后藏了藏，左手胡乱抓起一卷绷带往右手上缠，龇牙咧嘴地配合演戏：“嘶…疼死了…那狗劲儿真大…奖金又泡汤了…” 抱怨里带着年轻兽医特有的委屈和真实感。
国字脸警官目光锐利地在三人脸上来回扫视，又看向隔间。血腥味确实浓，但混杂着宠物诊所特有的味道，似乎…也能解释？他鼻翼翕动了一下，那股浓烈的、难以形容的黑膏草药味让他眉头皱得更紧。这味道…有点怪。
“搜！”他沉声下令，显然没全信。一个警员立刻上前，哗啦一声掀开了隔间的门帘！
隔间里光线昏暗，堆满了空的宠物笼、成袋的猫砂狗粮，还有各种清洁工具。陈小乐“包扎”好的右手正“虚弱”地搭在一个巨大的、盖着深色帆布的物体上（下面藏着陈正），旁边地上，一个仓鼠笼子里，陈小乐养的肥仓鼠“汤圆”正抱着瓜子，黑豆般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闯入者。
警员用手电仔细照了照，没发现明显异常，除了那只肥仓鼠似乎过于安静，只是盯着人看。他回头对国字脸警官摇了摇头。
国字脸警官脸色稍缓，但疑虑未消。他目光再次落在周默身上，这个年轻人虽然举着手，但眼神深处有种他熟悉的、极力掩饰的紧张。“你，过来。”他命令道，同时对着肩头的对讲机，“老黑，带‘奖金’进来！重点嗅一下那个人和那个桶！”
“奖金？”周默心头一跳。
很快，一条体型健硕、毛色黑亮的德国牧羊犬被一名缉毒警牵着走了进来。它叫“奖金”，是支队里功勋赫赫的缉毒犬，鼻子灵敏得能分辨出几百种违禁品的气味分子。它一进来，湿润的鼻头就快速抽动，耳朵机警地竖起，显然被室内复杂浓烈的气味刺激到了。
“嗅！”牵犬警员指向周默和那个装着角磨机的清洗剂桶。
“奖金”立刻进入工作状态，它先走到清洗剂桶边，围着桶仔细嗅闻，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噜”声，似乎对那浓烈的化学溶剂气味有些排斥，但没有特别反应。接着，它转向周默。
周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身上有什么？爆炸残留？机油味？还是…那些看不见的纳米虫残留？他全身僵硬，看着那条训练有素的大狗靠近。
“奖金”的鼻头凑近周默的裤腿，尤其是裤脚和鞋子（在杂物间沾染了油污和爆炸粉尘），仔细地嗅闻着。它似乎有些疑惑，鼻翼翕动的频率加快，围着周默转了小半圈，然后，它的鼻子停留在了周默外套的下摆处——那里，在爆炸和救援陈正的过程中，蹭上了不少油污和…墙角角磨机外壳上可能残留的细微灰色“薄膜”！
“汪！”奖金突然发出一声短促而清晰的警示吠叫！身体微微伏低，尾巴僵直，这是它发现目标气味时的标准示警反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周默身上！国字脸警官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蜂巢的几个协管员在门外也伸长了脖子。
“什么情况？”国字脸警官沉声问牵犬警员。
牵犬警员也一脸困惑和凝重：“‘奖金’示警了！目标气味在他外套下摆！很…很微弱，但很特殊！不是常规毒品…有点像…高纯度化学制剂或者…某种新型催化剂的残留？”他自己也拿不准了，因为“奖金”的反应虽然明确，但显得有点…焦躁？不像平时发现毒品时那种稳定的兴奋。
国字脸警官脸色一沉：“把他外套脱下来！仔细检查！”
周默头皮发麻！外套口袋里还藏着老K塞给他的那个要命的U盘！他脑中急转，正想找个借口拖延。
就在这时——
“呜…呜…”
刚才还威风凛凛、专注示警的“奖金”，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痛苦的低鸣！它示警的姿态瞬间崩溃，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四条腿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打晃！
“奖金？你怎么了？”牵犬警员大惊失色，立刻蹲下查看。
只见这条健壮的德牧呼吸变得极其急促，如同破旧的风箱，舌头不受控制地伸了出来，颜色迅速由健康的粉红变成骇人的青紫色！它试图抬头看自己的训导员，但硕大的头颅却无力地垂了下去，身体剧烈地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茫然！
“不好！呼吸衰竭！”牵犬警员经验丰富，立刻判断出来，声音都变了调，“快！兽医！这里有兽医吗？！”
变故陡生！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小乐最先反应过来，职业本能压过了恐惧，他立刻冲过去：“让开！我是兽医！”他迅速检查“奖金”的口腔和眼睛，手指搭在它颈部动脉上，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心跳过速！心律不齐！快！把它放平！需要氧气！强心针！我们店里有！”
他一边吼着，一边和牵犬警员合力将抽搐不止、呼吸困难的“奖金”轻轻放倒在地。老K也骂了一句，转身就去翻他的急救箱和那个“K氏秘宝”铁盒。
周默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如同被冻住。他看着地上那条痛苦抽搐、生命飞速流逝的功勋缉毒犬，目光死死盯着它刚才示警时嗅闻过的、自己外套的下摆。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他的脑海：
是那些东西…
是那些被角磨机火花激活的、来自蜂巢“防辐射贴”的纳米虫！
它们…还在自己身上？
它们…对“奖金”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