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投诉工单列表，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蜂巢手环的“贴心服务”升级后，她的客服后台彻底沦为了人间疾苦博览会。
“手环凌晨三点建议我‘进行十分钟高强度间歇训练，提升晨间活力’？我他妈刚做完心脏搭桥！”（工单编号：KZ-）
“‘情绪感知’功能判定我观看《动物世界》角马迁徙时产生‘强烈杀戮冲动’，自动锁屏并推送《和平颂歌》播放列表？？”（工单编号：KZ-）
“最离谱的是这个，”林柚对着耳麦，手指几乎要把鼠标戳穿，声音压着火气，但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碴，“‘智能健康助手’根据我打哈欠的频率和深度，结合手环监测的肠道蠕动声波，诊断我患有‘晚期嗜睡型肠梗阻’，强烈建议立即呼叫120并预购临终关怀套餐？！这玩意儿是盼着我死吗？！”（工单编号：KZ-2233）
她深吸一口气，把“建议贵司工程师带着他们的算法去挂个脑科急诊”这句敲到一半的回复狠狠删掉，换成客服标准话术模板：“尊敬的客户，非常抱歉给您带来困扰。您的情况已记录，将反馈至技术部门核查，请留意后续短信通知……” 点击发送，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跟着麻木了一分。
就在她准备点开下一份“手环半夜震动播放《大悲咒》超度噩梦”的奇葩投诉时，屏幕右下角内部通讯软件突然急促地闪烁起来，一个鲜红的加急工单弹窗强制置顶！
**工单类型：技术支援 - 设备异常干扰 (紧急)**
**提交人：秦工 (技术部声学组)**
**问题描述：** 位于城市广播大厦（Fm97.8频率）附近的合作单位（毛茸茸星球宠物生活馆）报告，其新型“超静音环境友好型智能声波驱鼠器（实验型号）”发生严重频谱偏移，干扰源疑似锁定在97.8mhz主频段。请客服中心立即协调广播方，在今日午间直播时段（12:00-12:30）暂停使用该频段周边所有高功率无线设备，配合我方进行紧急频谱校准与干扰源定位。**校准指令序列：[附件：Sonic_cali_protocol_beta7.enc]** 请务必准时执行！
**附件：** Sonic_cali_protocol_beta7.enc
林柚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声波驱鼠器”？陈小乐那破宠物店什么时候搞上这么高级的实验设备了？还“超静音环境友好型”？她上周去给金元宝买面包虫，店里最大的噪音源是陈小乐自己跟着抖音神曲跑调的嘶吼和那只整天撞笼子的玄凤鹦鹉。
而且，技术部的人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请协调”？“请暂停使用”？以往这种疑似干扰工单，都是直接甩过来一句冷冰冰的“外部设备非法占用授权频谱，立即停止发射，否则启动反制程序”。这个“秦工”……声学组有姓秦的吗？她快速在内部通讯录检索，一片空白。
疑窦丛生。但鲜红的“紧急”标签和来自“技术部”的工单抬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蜂巢内部的流程森严，任何延误都可能被系统自动记录为“客服响应不力”。她手指悬在键盘上，犹豫了半秒，还是点开了那个加密附件。
“.enc”后缀的文件弹出一个蜂巢统一的解密验证框。林柚输入自己的工号权限密码。进度条快速读取，文件内容瞬间展开——不是常见的文字说明或图表，而是一长串极其复杂、不断滚动的频率代码和二进制指令流，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缭乱。最下方一行小字备注：**“请通过客服后台音频调试接口，于指定时间自动注入目标频率。本指令流具有自校验与自适应功能，将自动完成频谱净化。”**
这根本不是什么协调请求！这附件是个自动执行程序！它要求林柚利用客服系统的权限，在周默直播的时候，直接把这段鬼知道是什么的指令流，注入到电台的广播频率里去！
林柚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猛地看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11:58。距离午间直播开始，只有两分钟！周默正在直播间里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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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广播大厦，97.8mhz直播间。
周默调整了一下耳机，对着麦克风试音：“…测试，测试。各位听众朋友中午好，欢迎收听《城市耳语》，我是周默。今天我们来聊聊……”他瞥了一眼导播隔音玻璃外，导播正对他比划着“一切正常”的手势。直播间里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和他自己的呼吸声。
“……聊聊那些藏在城市角落里的、让人哭笑不得的‘智能’小意外。”周默流畅地切入话题，声音带着他标志性的温和调侃，“比如，你家的智能冰箱会不会在你拿出最后一罐啤酒时，贴心地帮你下单了戒酒宣传册？或者，你的健身手环有没有在你熬夜追剧时，突然震动提醒‘检测到持续性僵尸化倾向，建议立即进行日光浴’？”
直播间外的导播间，几个助理被逗笑了。导播看着平稳的声波监控图，满意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
“呜哇——！！！呜哇哇哇哇——！！！”
一阵撕心裂肺、极具穿透力的婴儿啼哭声，毫无征兆地、极其粗暴地炸响在整个直播音频流中！声音是如此之大，如此之尖锐，瞬间盖过了周默的说话声，甚至让直播间的监听音箱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滋滋”声波！
周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袭击震得头皮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全被堵了回去。他下意识地捂了下耳朵，惊愕地看向导播间。
导播间里瞬间乱成一团！导播的脸都绿了，对着通话麦克风大吼：“周默！什么情况？！哪来的婴儿哭？！音频组！快切备用音源！找干扰源！快啊！” 音频工程师手忙脚乱地在调音台上猛按，试图滤波、降噪、切换线路，但那凄厉的“呜哇”声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地钉在主输出通道上，音量没有丝毫减弱！
直播间电话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显然听众热线被打爆了。导播助理手忙脚乱地接起一个，刚听了一句，脸色就变得极其古怪，捂着话筒对导播说：“头儿…听众…听众问…问主播是不是…是不是该换尿布了？”
导播：“……” 他气得差点把耳机摔了。
周默听着监听耳机里那持续不断的、魔音灌脑般的婴儿嚎哭，再想到听众那句“主播尿布该换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尴尬？愤怒？更多的是心惊！这绝不是意外！这精准的时间点，这诡异的干扰方式…是冲着他来的！蜂巢？还是疗养院？他们发现了什么？竟然用这种方式在广播里公开羞辱和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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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茸茸星球”宠物店里，陈小乐正拿着手机，目瞪口呆地看着周默电台的直播App。屏幕里，周默英俊的脸因为突如其来的噪音而扭曲，背景音是持续不断、超大音量的婴儿啼哭，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卧槽！主播孩子跑进直播间了？】
【这哭声…肺活量惊人！未来国家队种子选手！】
【默哥！挺住！快去冲奶粉啊！】
【97.8深夜档育儿频道实锤！】
【神tm该换尿布了！哈哈哈哈！前面的兄弟你是懂嘲讽的！】
【技术故障吧？但这故障也太有创意了…】
“我勒个去…”陈小乐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想起林柚几分钟前给他发的加密警告信息：“当心！有人冒充技术部发加急工单，目标可能是周默直播频率！附件是攻击程序！我拖住了没执行，但干扰可能以其他形式发生！快帮周默！”
干扰发生了！而且是以如此…清奇的方式！
陈小乐丢开手机，目光像雷达一样在店里扫射。声波干扰…源头在哪？林柚说工单提到借口是店里的“声波驱鼠器”干扰了电台频率，这纯属扯淡，他店里只有金元宝啃木头的“咔咔”声！但对方既然这么栽赃，源头很可能就在附近，指向这里！
他冲到刚才金元宝进行“生物发电”的操作台，看着那块被仓鼠藏在棉花里的奶茶杯芯片（现在被一个临时找的塑料药盒装着）。芯片本身静悄悄的。干扰源不在这。
婴儿的哭声还在手机里持续嚎叫，尖锐得让人心烦意乱。陈小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店里一排排的宠物笼子。仓鼠笼、兔子笼、鹦鹉笼…金属丝网在灯光下反射着光。
金属丝网…反射…
一个极其荒诞的念头突然蹦进陈小乐的脑子。声波…传播…反射…定位？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猛地转身，扑向角落一个闲置的大型双层仓鼠笼。这个笼子侧面有一块特别大、特别光滑的亚克力板观察窗。
“死马当活马医了！”陈小乐骂了一句，用尽吃奶的力气把这个有点分量的仓鼠笼拖到巨大的临街玻璃窗前，让那块光滑的亚克力板正对着马路对面。
马路对面，是一栋中档写字楼。一层临街的商铺琳琅满目，咖啡馆、快餐店、便利店…还有一家最近新开的，生意火爆的网红奶茶店——“泡泡茶语”。此刻正是午间高峰，排队的人龙从店里弯弯曲曲地延伸出来。
陈小乐深吸一口气，把还在播放着周默“育儿直播”灾难现场的手机，音量开到最大，然后猛地塞进了那个空仓鼠笼里！尖锐刺耳的婴儿哭声瞬间在金属丝网和亚克力板构成的空间里回荡、碰撞、反射！
接着，他把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贴在了仓鼠笼光滑的亚克力板外侧，像戴了个巨大的、笨拙的潜望镜，眯起一只眼，调整着角度，透过亚克力板和对面写字楼玻璃窗的双重反射，艰难地观察着“泡泡茶语”奶茶店内部的情况。
声音在笼子狭小空间里的反射和聚焦，形成了一种粗糙但有效的“声波透镜”。手机里传出的婴儿哭声，经过仓鼠笼特定角度的反射和汇聚，其传播方向被强行约束和指向！
陈小乐的脸在亚克力板上挤得变形，他努力地聚焦、再聚焦。写字楼玻璃的反光有些晃眼，奶茶店里人头攒动。
突然！
当手机里那烦人的“呜哇”声波，通过仓鼠笼的反射，指向“泡泡茶语”柜台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陈小乐清晰地看到，奶茶店柜台内侧，一个正在给封口机更换奶茶杯的年轻男店员，身体极其轻微地、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眉头也瞬间皱紧，下意识地抬手似乎想捂耳朵，但又强行忍住了！这个动作在忙碌的店员中极其短暂，稍纵即逝！
而那个店员头上戴着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虽然换了奶茶店的制服，但那帽子的款式…和昨天那个送“加料”奶茶的外卖员，一模一样！
“操！找到了！泡泡茶语！柜台后面那个戴黑帽子的！”陈小乐猛地从仓鼠笼上抬起头，激动地大吼，立刻抓起手机，对着周默和林柚所在的三人加密小群狂按语音键：“对面！写字楼一楼！‘泡泡茶语’奶茶店！吧台后面那个戴黑帽子的店员！就是他！干扰源在他身上！他耳朵里肯定塞了接收反馈的玩意儿！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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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的直播间里，那恐怖的婴儿哭声仍在持续。导播和音频师已经快绝望了，尝试了所有手段都无效。
就在这时，周默的私人手机在裤兜里疯狂震动起来。他趁着导播切进一段冗长广告音乐的间隙，飞快地掏出来扫了一眼。是陈小乐那条带着破音和激动喘息的语音信息，以及林柚几乎同时发来的文字：“干扰源锁定！对面奶茶店！黑帽子店员！秦瞳？！”
秦瞳！蜂巢的那个商业间谍！昨天伪装外卖员，今天伪装奶茶店员？！
周默眼中寒光一闪。羞辱？干扰？想让他当众出丑，在广播里上演“主播带娃”的闹剧？他深吸一口气，在广告音乐结束前的最后几秒，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对着导播间的方向，指了指自己的耳机，又指了指外面马路对面，用力比了个“行动”的手势，然后迅速在直播用的平板电脑上敲下一行字，推给导播看。
导播看着屏幕上那行字，眼睛瞬间瞪大了，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和…破罐破摔的兴奋？他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周默比了个“oK”，然后对着通话麦低吼：“音频组！准备！听我口令！三秒后给我切回主播！音量推最大！”
广告音乐结束。
导播：“切！”
直播信号瞬间切回直播间。周默的脸出现在画面上，背景音里那魔性的婴儿啼哭依然高亢嘹亮。
周默没有捂耳朵，也没有丝毫尴尬和慌乱。他脸上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嘴角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位置，确保自己的声音能清晰地穿透那烦人的“呜哇”声，然后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甚至带着点…亲切？
“咳…看来我们今天的‘城市耳语’，迎来了一位…嗯…情绪非常饱满的‘小嘉宾’。” 周默的声音透过婴儿的哭嚎，清晰地传遍了电波覆盖的每个角落，“这位‘小嘉宾’的肺活量，确实让人印象深刻。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侧耳倾听那持续不断的嚎哭，然后慢悠悠地，用一种近乎闲聊的、带着点无奈又好笑的语气，对着麦克风，清晰无比地说道：
“这位躲在‘泡泡茶语’奶茶店、戴着黑色鸭舌帽的‘小嘉宾’…你要是实在被这‘哭声’吵得受不了了，或者耳朵里的反馈器震得发麻…我建议你，先给自己点杯奶茶，多加冰，压压惊。”
直播间里，那持续不断的、撕心裂肺的婴儿啼哭声，在周默这句话落音的瞬间——
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
导播间里，所有人都石化了。音频监控图上，那条代表干扰噪音的、嚣张到顶峰的刺眼红线，像被一把无形的刀瞬间切断，跌回了平静的基线。
整个城市上空，97.8mhz的电波里，只剩下周默平稳的呼吸声，以及他随后响起的那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的调侃：
“你看，安静了。有时候，解决问题的方式，可能只需要…一句‘问候’。好了，我们继续聊刚才的话题，关于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智能’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