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瞳那句“动我锚点,拆你摇篮”的毒誓,像淬了冰的尖刀,悬在修车厂地下室潮湿的空气中。他手臂上模糊的“hK-7”纹身在昏暗灯光下隐隐作痛,仿佛呼应着主人心中翻腾的毁灭烈焰。方文山不仅背叛他,引爆污水管道试图灭口,更是在窃取、篡改他赖以求生的生物锚点数据——这触碰了他作为蜂巢间谍最后的、也是最原始的底线:生存。
“方文山在‘摇篮’深处,肯定有个独立的数据黑匣子,”秦瞳的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冷酷精准,“里面存着他所有见不得光的实验记录、操控指令备份、还有……‘摇篮曲’计划的核心算法。拿到它,不仅能毁了‘摇篮’,还能把他送上断头台。”他抬眼,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周默和林柚,“那东西,是物理隔绝的,不联网,像块铁疙瘩。想拿到,只能派人进去,手动插拔。”
“派人进去?”老K嗤笑一声,指了指地下室唯一的出口,“现在疗养院比马蜂窝还炸,b3层更是龙潭虎穴,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派谁?你吗?”
秦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讥诮:“我这张脸,现在进去就是活靶子。而且‘摇篮’内部的动态生物识别系统……认得我。”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角落里安静趴在陈小乐手心、正用小爪子洗脸的金元宝,“但有些东西……系统不认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只肥嘟嘟的金丝熊仓鼠身上。
“金元宝?!”陈小乐下意识地把小家伙护在怀里,“不行!太危险了!”
“只有它有机会!”秦瞳的声音斩钉截铁,“体型小,移动快,目标不显眼。最重要的是——”他指了指自己手臂的灼伤,“它的信息素,能短暂干扰‘摇篮’内基于生物电的初级防御扫描。这是……我们唯一的‘生物迷彩’。”
计划疯狂得令人窒息:让金元宝携带一枚微型数据提取芯片(老K紧急改造的),潜入疗养院地下b3层母巢核心区,找到方文山的物理黑匣子,插入芯片拷贝数据,再带出来!
“芯片怎么带?怎么插?”周默盯着只有米粒大小的芯片。
“粘它背上。”老K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小块特制生物胶(无刺激,可降解),“老子嚼了半天口香糖才调出这个粘度和韧性!保证不掉,也不伤它小身板儿!”他又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极其简陋的遥控信号发射器(用旧车钥匙改装),“插口是标准USb-A,黑匣子接口肯定也是。只要元宝老弟能靠近那玩意儿,把这芯片屁股怼进去,按一下这个按钮,”他指了指发射器上一个凸起的塑料点,“老子这边就能启动拷贝!拷贝完,它会‘嘀’一声,元宝再拔出来就跑!”
“怎么指挥它找黑匣子?”林柚问出关键。b3层结构复杂,无异于迷宫。
“气味。”秦瞳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密封的金属小瓶,里面装着一点极其微量的、深褐色的膏状物。他拧开瓶盖,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机油、臭氧和某种化学甜香剂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方文山常年待在‘摇篮’核心控制台,这是他个人终端散热口滤网上刮下来的……积垢。独一无二的味道。金元宝能记住。”
陈小乐看着秦瞳手里那恶心的“气味样本”,又看看自己怀里懵懂的金元宝,心如刀绞。但想到张姨被篡改记忆的痛苦,想到方文山的阴毒,想到只有摧毁“摇篮”才能结束这一切……他咬了咬牙,把金元宝小心地捧到秦瞳面前。
秦瞳用一根细棉签,极其小心地蘸取了一丁点那深褐色的膏体,在金元宝粉嫩的小鼻子前晃了晃。“记住这个味道,小东西。找到它。”
金元宝的小鼻子急促地翕动着,黑豆眼紧紧盯着棉签,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似乎在努力记忆这复杂的气味信息。
行动在凌晨启动。疗养院外围,前几日污水喷泉造成的狼藉还未完全清理,空气里残留着淡淡的腥臭味,反而成了绝佳的掩护。靠着秦瞳提供的、一条极其隐秘的废弃通风管道(入口在疗养院后墙根一处被茂密藤蔓遮掩的破损处),陈小乐含着泪,将背上粘着微型芯片、小鼻子不停抽动的金元宝,轻轻放入了黑暗的管道口。
“元宝……靠你了……小心点……找到东西就回来……”陈小乐的声音哽咽。
金元宝回头看了主人一眼,黑豆眼里似乎闪过一丝坚定,然后扭动肥嘟嘟的小身体,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黑暗深处,像一道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不见。
陈小乐、周默、林柚、老K(带着信号接收器)和秦瞳(被陈正严密看守),紧张地潜伏在管道入口附近的阴影里。老K手里的接收器屏幕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微弱的绿色光点,代表金元宝的生命信号,正在地下深处快速移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接收器屏幕上的光点,在代表b3层核心区的复杂结构图上灵巧地穿梭,偶尔停顿,似乎在分辨方向。秦瞳紧盯着屏幕,偶尔低声报出一个方位坐标,引导着老K切换接收器的扫描聚焦区域。
“接近核心控制区了!”秦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突然!
接收器屏幕猛地闪烁起刺眼的红光!同时发出急促的“嘀嘀”警报声!
“警告!高能量移动目标接近!距离……十米!八米!速度极快!”老K的声音变了调。
屏幕上的绿色光点(金元宝)猛地停止移动,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去路!
几乎同时,金元宝项圈上集成的、老K改造的微型拾音器,传回了管道深处的声音!
不再是金元宝爪子刮擦管壁的窸窣声,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混合了高频电机嗡鸣和……轻柔电子猫叫的噪音!
“喵呜~检测到未授权生物入侵~启动清洁模式~请勿惊慌~”
一个甜腻得发假的电子女声响起。
紧接着是更清晰的、机械关节转动的“咔嚓”声和履带滚动的“沙沙”声!
“是‘清道夫’!方文山的机器清洁工!”秦瞳脸色骤变,“伪装成智能扫地机器人!装备有麻醉针和低功率激光致盲器!专门清理管道和角落里的老鼠昆虫!它们有初级AI,行动模式……像猫!”
地下管道深处。
金元宝小小的身体紧贴在冰冷潮湿的管壁上,炸开的毛发让它看起来像个金色的毛球。前方拐角处,一个通体亮白色、造型圆润、顶部闪烁着幽幽蓝光的圆柱形机器人,正用它那覆盖着柔软硅胶的履带底盘,悄无声息地滑行过来。机器人头部,一个圆形的扫描仪发出红色的扇形光束,精准地锁定了金元宝!它圆滚滚的身体侧面,伸出了一根细长的金属管,管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激光发射器!
“喵呜~小老鼠~乖乖别动~清洁时间到哦~”甜腻的电子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金元宝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嘶嘶”声,小身体微微伏低,黑豆眼死死盯着那个比自己大好几倍的机器怪物。
嗡!
一道极其细微、但灼热无比的红色激光束,猛地从金属管射出,擦着金元宝头顶的毛发掠过!打在管壁上,冒起一缕青烟!这是警告射击!
金元宝吓得一个激灵,但没有退缩!它的小爪子死死扒住管壁,似乎在积蓄力量。
“喵呜~不听话的小老鼠~要接受惩罚了哦~”机器猫的电子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意味,激光发射管再次充能,红光更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金元宝做出了一个让地面上所有人心跳骤停的动作!
它猛地转过身,撅起它那毛茸茸的小屁股,对准了步步紧逼的机器猫!
滋——!!!
一道清澈的、带着浓烈氨水气味的淡黄色水线,如同精准的狙击枪子弹,划破管道内污浊的空气,不偏不倚,正中机器猫头部那个闪烁着蓝光的核心传感器区域!
“嗤啦——!!!”
一阵剧烈的、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的声响瞬间爆发!被鼠尿淋个正着的传感器区域,猛地爆出一团细密的电火花!蓝光疯狂闪烁了几下,瞬间熄灭!
“喵呜?警……警告……视觉传……传感器……受……受……滋滋滋……”甜腻的电子音瞬间变成了扭曲的电流杂音!
机器猫的整个身体如同喝醉了酒,开始剧烈地原地打转!履带胡乱地空转,机械臂无意识地挥舞,激光发射管也失去了准头,红色的光束在管道壁上乱扫!
高氨度的仓鼠尿液,如同强效的腐蚀性溶剂,瞬间破坏了机器猫精密的光学传感器和部分控制电路!这看似滑稽的“生化武器”,成了压垮精密机械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元宝看准机会,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道金色的闪电,嗖地从原地打转的机器猫旁边窜了过去!小爪子蹬在机器猫光滑的外壳上借力,瞬间消失在管道更深处的黑暗里!
地面上,通过拾音器听到那阵“嗤啦”声和机器猫宕机杂音的众人,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的欢呼!
“我的元宝!干得漂亮!”陈小乐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高氨……腐蚀电路……天才!金元宝老弟是天才!”老K拍着大腿,憋着笑。
连秦瞳那万年冰封的脸上,嘴角都极其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强行忍住。
接收器屏幕上,代表金元宝的绿色光点再次高速移动起来,迅速接近了秦瞳标注的黑匣子坐标位置!
几分钟后,接收器发出一声清脆的“嘀——!”
“拷贝完成!”老K激动地低吼。
屏幕上,绿色光点开始快速向入口方向移动!
“撤!准备接应!”周默心提到了嗓子眼。
金元宝没有辜负期望。它小小的身影很快从通风管道口钻了出来,带着一身管道里的灰尘和……一丝淡淡的氨水味。它背上粘着的芯片完好无损。陈小乐一把将它抱在怀里,心疼地检查着,金元宝则用小脑袋蹭着主人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疲惫但满足的咕噜声。
回到临时据点,老K小心翼翼地将芯片连接到电脑上。数据读取进度条飞快移动。当最后一份加密文件被破解打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屏幕上显示的并非全是枯燥的代码。一份标注为“摇篮曲-终章测试”的音频波形文件被自动播放了出来。没有声音,但林柚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是……是张姨的声音!”她指着声纹特征图谱,“还有……还有那些晕倒的大妈!这是她们在遭受神经脉冲攻击时,脑电波被强行扭曲、录制的痛苦呻吟!被编码成了……攻击武器!”
更触目惊心的是文件下方的注释:“素材提取优化完成。终极目标:群体意识共振抹除。频率锁定:广场舞《最炫民族风》副歌峰值(已验证有效)。载体:城市级广播系统(待接入)。”
方文山,这个疯子!他不仅要用张姨她们的痛苦去攻击别人,最终的目标,竟然是利用广场舞神曲作为载体,发动覆盖全城的群体意识抹杀攻击!
死寂笼罩着房间,只有电脑风扇发出低沉的嗡鸣。
一直沉默的秦瞳,看着屏幕上那邪恶的计划,又看了看被陈小乐捧在手里、正小口啃着苹果干补充体力的金元宝,突然用一种极其平板、毫无起伏的语调开口:
“下次行动……给它配个防毒面具。”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氨气……对精密仪器有效。对……仓鼠的呼吸道……不太好。”
这突如其来的、属于秦瞳式的“关怀”,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随即又感到一种荒诞绝伦的滑稽。